王主事被王府侍衛當眾拖走的場景,如同在漕運衙署這潭死水中投下了一塊巨石,激起的浪濤迅速席卷了整個衙門,并向著更外沿擴散。往日里那些或陽奉陰違、或冷眼旁觀的胥吏們,此刻看向蘇喆(林默)值房方向的眼神,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恐懼與敬畏。
這位年輕的林大人,不動聲色間,竟以如此雷霆手段,直接將盤踞漕運多年的王主事連根拔起!其手段之狠辣,行動之果決,遠超他們想象。一時間,衙署內風聲鶴唳,人人自危,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。
蘇喆對此心知肚明,但他并未急于安撫或清洗。恐懼,有時候比恩惠更能讓人聽話。他需要這種高壓態勢,來確保接下來的漕運整頓能夠順利推行。
他將核算好的貪墨數額清單和初步擬定的涉案胥吏名單,連同那份關鍵的謄錄證供,一并封好,讓護衛直接送往三皇子府。
做完這些,他并未停歇,而是開始著手起草一份《漕運新政疏略》。這份疏略,不僅包括如何追繳贓款、填補虧空,更提出了改革漕運管理機制、明晰權責、規范流程、引入監督等一系列長遠之策。他要借此機會,不僅清除積弊,更要建立起一套更有效、更不易腐敗的新體系。
這才是他真正留給此界的“傳說”,也是獲取大量愿力的關鍵。
就在他伏案疾書時,阿吉從外面匆匆回來,臉上帶著一絲興奮與緊張。
“先生,外面都傳開了!說王主事貪墨巨萬,證據確鑿,已經被殿下下獄!還說……還說先生您明察秋毫,慧眼如炬,是殿下新得的臂助!”阿吉聲音壓得低低的,卻掩不住與有榮焉的激動。
蘇喆筆下未停,只是淡淡應了一聲:“知道了。”
名聲的傳播在他意料之中。經此一事,他“算無遺策”的謀士形象,算是在三皇子府乃至部分朝野圈子中初步立了起來。但這名聲是雙刃劍,既能吸引追隨者,也會招致更猛烈的攻擊。
“還有……”阿吉湊近了些,聲音更低,“小的聽說,守備衙門那邊也鬧起來了!趙統領帶著殿下手諭去拿那個劉隊正,差點和守備衙門的人沖突起來,最后還是那位張副將出面,才把人交了出來。現在外面都在猜測,守備衙門會不會被牽連……”
蘇喆筆尖微微一頓。張副將出面了?是棄車保帥,還是故作姿態?這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,但也說明守備衙門內部確實不干凈,而且已經開始緊張了。
“不必理會。”蘇喆繼續書寫,“做好我們自己的事。”
“是。”阿吉見先生如此鎮定,也安心了不少,躬身退下。
午后,炎徹的賞賜和口諭到了。賞賜是些金銀綢緞,不算特別豐厚,但意義重大。口諭則是對蘇喆“勤勉任事,明察秋毫”的褒獎,并正式授予他全權處理漕運整頓事宜,可先斬后奏之權。
這表明,炎徹對漕運案的結果非常滿意,并且給予了他更大的信任和權力。
送走傳旨的內侍,蘇喆看著那代表著權力和信任的手諭,臉上并無多少喜色。權力越大,責任越重,面臨的危險也越多。他必須更加謹慎。
他召來了那位之前被王主事排擠、相對老實些的李書吏。李書吏此刻面對蘇喆,已是戰戰兢兢,畢恭畢敬。
“李書吏,漕運日常事務,暫且由你代理。”蘇喆將一份名單遞給他,“這份名單上的人,暫時停職,配合調查。空缺的職位,由你從平日勤勉、未有劣跡的吏員中擇優暫代。若有差池,唯你是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