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政殿外的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,剛剛經歷了一場御前驚變,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尚未持續片刻,便被公冶博明帶來的消息擊得粉碎。
    “大皇子突發惡疾,昏迷不醒?”公冶暄乾眉頭緊鎖,方才因扳倒蕭鼎而略微舒展的心緒瞬間再度繃緊,“何時的事?癥狀如何?”
    那傳訊的太監是公冶家安插在宮中的心腹,急聲道:“就在方才,殿下在府中賞畫時突然倒地,口唇發紺,四肢冰冷,氣息微弱至極!太醫署的人看了都搖頭,說是像極了某種罕見的厥癥,卻無從下手!”
    宋伊人本能地心頭一緊。醫者的仁心讓她無法對這樣的急癥坐視不管,尤其患者還是身份特殊的大皇子。她下意識地看向公冶暄乾。
    公冶暄乾也正看向她,眼神交匯間,已然明了對方所想。他立刻對公冶博明道:“父親,伊人師承鬼醫,或有一線生機。孩兒請求帶她即刻前往大皇子府探視!”
    公冶博明目光深邃地看了宋伊人一眼,沉吟一瞬,果斷點頭:“速去!務必小心!蕭鼎雖倒,其黨羽殘余和那些見不得光的勢力未必肯善罷甘休,大皇子在此刻出事,絕非偶然!”
    他頓了頓,看向兒子,語氣加重:“暄乾,保護好宋先生。”
    “孩兒明白!”公冶暄乾鄭重點頭,隨即對宋伊人道,“我們走!”
    大皇子府邸離皇宮不遠,此刻已是戒備森嚴,氣氛壓抑。府內仆從皆面無人色,步履匆匆。得到公冶暄乾求見的消息,大皇子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,立刻允準。
    寢殿內,藥石之氣彌漫。大皇子面無血色地躺在榻上,唇瓣泛著不祥的紫紺,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起伏。幾名太醫圍在一旁,愁眉不展,唉聲嘆氣。
    “公冶大人!”大皇子妃淚眼婆娑,“您快想想辦法……”
    公冶暄乾側身讓出宋伊人:“殿下,這位是鬼醫白蘅先生的親傳弟子,宋義仁宋先生,醫術精湛,或可一試。”
    宋伊人此刻已顧不上偽裝,上前一步:“草民需為殿下診脈。”
    得到許可后,她凝神屏息,指尖輕輕搭上大皇子冰冷的手腕。脈象沉細微弱,幾近于無,卻又在極深處隱有一絲詭異的滯澀與躁動。她又小心地翻開大皇子的眼瞼,查看舌苔,臉色愈發凝重。
    “如何?”公冶暄乾低聲問。
    宋伊人收回手,眉頭緊蹙:“并非尋常厥癥。脈象沉澀中帶詭毒之象,眼瞼下有極細微的、幾乎難以察覺的血點……像是中了某種極其陰損的慢毒,只是今日不知被何引子驟然引發。”
    “毒?”大皇子妃驚呼,“殿下飲食皆有專人試毒,怎會……”
    “有些毒,并非立即發作,亦可經皮膚接觸、或吸入途徑,長期微量積累,一旦遇到特定的引藥,便會瞬間爆發。”宋伊人解釋道,目光掃過殿內的熏香、器物,“請問殿下近日可接觸過什么特別的東西?或者,飲食熏香可有何變化?”
    大皇子妃努力回憶,搖頭道:“并無特別……殿下近日酷愛賞玩一幅新得的《秋山問道圖》,幾乎是日日觀看……可那畫是從宮內庫房所出,經手多人,應無問題……”
    “畫?”宋伊人心頭一動,“可否取來一觀?”
    畫作很快被取來。那是一幅古意盎然的山水畫,筆墨精妙,意境悠遠。宋伊人并未靠近,而是先取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,小心翼翼地在畫軸邊緣不起眼處輕輕刮擦少許,然后將銀針置于一盞清水之中。
    片刻之后,清水并無變色,銀針亦未發黑。
    “并非尋常劇毒。”宋伊人沉吟,她又從藥囊中取出一小片試毒用的玉蜂膠,靠近畫面,尤其是畫中渲染秋色所用的赭石、朱砂等顏料處。
    過了一會兒,她拿起玉蜂膠細看,只見其邊緣接觸過畫面的部分,竟微微泛起一絲極淡的、幾乎看不見的幽藍色光澤!
    “果然!”宋伊人倒吸一口涼氣,“毒不在紙絹,而在顏料之中!是一種極為罕見的、取自西域奇花‘幽夢藍’的毒素,無色無味,平時無害,但若長期近距離觀賞,毒素會經由呼吸和眼目緩緩侵入人體,沉積于五臟。而一旦遇到另一種名為‘醉龍涎’的熏香引子,兩相激發,便會立刻引發心脈衰竭之癥!”
    她目光銳利地掃向殿內還在裊裊升騰的熏香爐:“殿下今日可是點了新香?”
    大皇子妃臉色煞白,指著香爐顫聲道:“是……是二皇子昨日送來,說是安神靜心的上好沉香……”
    一切,豁然開朗!這竟是環環相扣、精心布置的毒殺!利用大皇子的愛好,借賞畫下毒,再假借兄弟關懷之名送上致命的引香!好狠毒的心思!>br>
    公冶暄乾眼神冰冷,拳頭緊握。蕭鼎雖倒,其黨羽和背后的二皇子一系,仍在瘋狂反撲!
    “可能解?”他壓下怒火,急切地問宋伊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