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內陰冷潮濕,時間仿佛凝固了。宋伊人將大部分食物和清水留給了母親和弟弟,自己只攝取維持基本體力的少量。張氏依舊昏睡,但偶爾會無意識地呻吟,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。宋明軒緊緊依偎著姐姐,大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和對姐姐全然的依賴。
    宋伊人的心卻一刻也無法平靜。外面的風聲鶴唳即使隔著一層地面也能隱約感受到。趙弘毅的瘋狂反撲、內衛的陰魂不散、以及那個目的不明的公冶敘白,像三座大山壓在她的心頭。而最讓她焦灼的,是山洞里重傷的師父白蘅。她留下的食物和清水絕對支撐不了太久,師父的傷勢若無人照料,后果不堪設想。
    不能再等下去了!必須冒險出去,至少要確定師父的安危,并設法弄到更多的食物和藥品。
    她安撫好弟弟,仔細檢查了母親的情況,將一枚銀針藏在袖中,另一枚淬了麻痹藥液的藏在發間。她再次動用“枯顏散”,將自己偽裝成一個面色蠟黃、病骨支離的貧苦少女,然后小心翼翼地挪開地窖入口的遮蔽物,如同地鼠般警惕地探出頭。
    外界的天光有些刺眼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緊張,遠處似乎隱約傳來士兵跑動和呵斥的聲音。她屏息傾聽片刻,確認附近暫時無人,才迅速鉆出,并將入口重新掩蓋好。
    她不敢走大路,依舊沿著最偏僻的路徑移動。城內的盤查果然嚴密了數倍,幾乎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,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。她看到一隊郡王府侍衛粗暴地撞開一戶人家的門,進行搜查,哭喊聲和斥罵聲不絕于耳。
    她低著頭,縮著肩膀,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微不足道,混跡在少數不得不外出謀生的貧民之中,有驚無險地向著北城門方向迂回。她需要出城上山,但此時的城門必然是重點封鎖的區域。
    果然,遠遠望去,北城門戒嚴程度遠超以往,守軍數量增加了三倍不止,對出入之人的盤查極其嚴苛,稍有遲疑或身份文書有疑,便立刻被扣押一旁。城墻上甚至張貼了海捕文書,上面畫著幾個模糊的人像,其中一幅……竟隱約有幾分她男裝時的輪廓!雖然畫得粗糙,且她此刻是病弱女裝,但仍讓她心驚肉跳。內衛的畫像能力果然厲害!
    硬闖絕無可能。她蹙眉沉思,目光掃過城墻根下那些堆積的雜物和偶爾出現的流浪貓狗。忽然,她想起父親草圖上一處極其隱秘的標記——一段早已廢棄的古代排水涵洞,入口隱藏在護城河邊的茂密蘆葦叢中,出口則在城外一里處的山腳亂石堆里。那是父親年輕時偶然發現,曾當作秘密出城踏青的路徑,并玩笑般地標注為“遁世道”。
    或許可以一試!
    她繞開城門守軍的視線,沿著護城河岸的雜草叢艱難前行。河水渾濁,散發著異味。她找到那片標記所在的蘆葦叢,撥開層層疊疊的枯黃葦桿,果然發現了一個半沒在水中的、黑黢黢的圓形洞口,直徑僅容一人匍匐通過。洞里散發出濃重的淤泥和腐殖質的氣味。
    沒有猶豫的時間了。宋伊人深吸一口氣,毫不猶豫地俯身鉆了進去。
    洞內一片漆黑,伸手不見五指。冰冷腥臭的污水瞬間浸透了她的衣褲。她只能靠雙手摸索著濕滑粘膩的洞壁,一點點向前挪動。空氣稀薄,壓抑得令人窒息。黑暗中不知名的蟲豸在她手上、臉上爬過,但她已顧不得這些。
    不知爬了多久,就在她幾乎要缺氧昏迷時,前方終于透來一絲微弱的光亮,空氣也稍微清新了一些。她奮力向前,終于從一堆亂石和雜草中鉆了出來,重新呼吸到了山林間冰冷的空氣。
    她渾身污泥,臭不可聞,狼狽不堪,但總算出來了!
    不敢停留,她迅速辨認了一下方向,朝著虎頭峰山洞疾行。山林依舊寂靜,但這種寂靜中卻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。她加倍小心,時刻留意著身后的動靜。
    接近山洞時,她心臟幾乎跳到了嗓子眼。她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痕跡——是否有陌生的腳印?是否有被破壞的遮蔽?幸運的是,洞口藤蔓依舊如常,似乎并未被人動過。
    她輕輕撥開藤蔓,低聲道:“師父?是我,伊人。”
    洞內一片死寂。
    她的心猛地一沉,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。她急忙鉆了進去。
    洞內光線昏暗,空氣中彌漫著傷口腐爛和死亡的氣息。白蘅依舊躺在她離開時的位置,身上覆蓋的枯葉凌亂了許多,似乎掙扎過。他雙目緊閉,臉色灰敗如同金紙,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。觸手之處,皮膚冰冷!旁邊她留下的清水只剩一點底,食物絲毫未動。
    “師父!”宋伊人撲過去,聲音帶著哭腔。她顫抖著手搭上白蘅的脈搏——脈象若有若無,紊亂至極,已是油盡燈枯之兆!
    巨大的恐-->>慌和絕望瞬間淹沒了她。她離開太久了!師父的傷勢太重,沒有及時的換藥和補充能量,根本無法支撐!
    “師父……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”她語無倫次,慌忙取出懷里僅剩的一點清水,小心地滴入白蘅干裂的嘴唇,又手忙腳亂地檢查他腹部的傷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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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傷口果然惡化了,紗布被膿血浸透,邊緣紅腫潰爛,甚至發出了腐臭。
    必須立刻清理傷口,重新上藥!可她手頭只有一些最普通的金瘡藥,對于這種嚴重的內傷和感染,幾乎是杯水車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