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云霽放下茶盞，溫道：“琴音貴乎真。此曲甚好。”她目光轉向侍立一旁的丫鬟，“取些銀錢來。”丫鬟立刻奉上一個繡著纏枝蓮紋的錦囊。陶云霽并未直接遞給小蓮，而是對家丁頭目吩咐道：“送這位姑娘安全上岸，另去‘清音閣’，尋一位姓宋的斫琴師傅，將此琵琶交與他，就說是我托他修整，務必恢復如初。修琴所需費用，一并付清。”她指了指小蓮那把殘破的琵琶。

    家丁頭目躬身領命：“是，小姐！”

    小蓮聞，猛地抬起頭，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，比方才被救時更甚！她“撲通”一聲再次跪倒，這一次，是心悅誠服的感激涕零：“小姐……小姐大恩大德……小蓮……小蓮……”她哽咽著，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。陶云霽不僅救她于水火，更懂她賴以謀生的琵琶之重！這份細致入微的體察與周全，比金銀更珍貴百倍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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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去吧。”陶云霽虛扶了一下，語氣平和，“謀生不易，往后多加小心。”

    小舟靠向一處僻靜的柳岸。家丁護送著小蓮下船，她一步三回頭，抱著那把有了希望的琵琶，對著船頭那道天青色的身影深深鞠躬，直到小舟重新駛入煙波深處，再也看不見。

    一場風波，終歸于徹底的寧靜。

    輕舟似一片無根的葉，悠悠然漂浮在平滑如鏡的湖面上，享受著暮色四合前最后的寧謐。水波極輕極緩，只偶爾漾開一圈細微的漣漪，輕輕托著船身，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這溫柔的搖晃與無邊的水色。

    船頭，少女崔琬盤膝而坐，膝上攤著一捧青翠欲滴的新鮮蓮蓬。她纖細的手指靈巧地剝開那飽滿的蓮房，發出細微清脆的“噼啪”聲。嫩白圓潤的蓮子被一一剔出，帶著水汽的清甜氣息瞬間彌漫開來。她臉上洋溢著純粹而滿足的笑意，像分享寶藏般，將剝好的蓮子分給船上的眾人：“喏，快嘗嘗，可甜了！”聲音清脆，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，將蓮蓬的清香與她的活潑一同遞到每個人面前。

    與她相對的船尾，少年崔珩正倚著船舷，身姿挺拔如新竹。他約莫十五六歲年紀，眉宇間已初具英氣，此刻卻充滿了熱切與求知的專注。他手指著遠方，那里水天相接，幾抹流云被西沉的夕陽點燃，熔化成一片輝煌的金紅，絢爛得如同潑灑的顏料。“表姐，你看那兒！”他側過身，對身邊靜坐的女子低語，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請教之意，“這實景的壯麗，與我臨摹過的那些霞光圖卷，總覺著有些微妙的差別……云霞的邊界，實景中似乎更虛、更透，那金紅也像是融進了天色里，不像畫中那般分明。這‘意’與‘形’之間，該如何把握才好？”少年清亮的眼睛映著霞光，閃爍著對表姐畫藝的由衷欽佩和對眼前美景的深深著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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