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五年,五月初三。暮春將盡,夏意漸濃。
    潁川濟世醫學堂的銀子菜田,已然連阡累陌,青翠如茵。風過處,綠葉翻涌,黃花點點,生機蓬勃。藥棚前,求藥施藥的隊伍井然有序,鄉民們臉上少了昔日的絕望惶惑,多了幾分篤定與希望。李昭立于田埂,看新苗吐翠,聽學徒誦讀華松新編的《疫草辨》,心中稍慰。
    然,一股無形的寒流,正自郡城深處,悄然席卷而來。
    郡守府,密室。
    燭火幽微,映得文甲的臉半明半暗,玄鐵符節在他掌心緩緩轉動,寒光流轉,如擇人而噬的蛇瞳。陳明遠垂首侍立,額角冷汗涔涔,大氣不敢喘。案上,攤開一卷加蓋了朱紅大印的帛書,其上的字跡,透著一股肅殺之氣。
    “欽差行轅,代天巡狩。”文甲的聲音低沉,不帶一絲溫度,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,“濟世醫學堂,假借防疫之名,聚眾滋事,煽惑民心;其主事者李昭、倉垣,抗拒官府,藐視法度;所制‘銀子菜’湯藥,未經官驗,恐存隱患,更兼有混淆毒草、草菅人命之嫌…種種不法,證據確鑿!為肅清防疫綱紀,保潁川萬民安康,著即——”
    他指尖在帛書上重重一點,那朱紅的印記仿佛要滴出血來:“查封濟世醫學堂!緝拿首犯李昭、倉垣、華松等一干人等,押赴郡府,嚴加勘問!所有藥田、藥材、醫案、書冊,悉數封存,聽候發落!敢有阻撓者,以謀逆論處!”
    陳明遠腿一軟,幾乎癱倒:“文…文先生…這…這是…欽差行轅的鈞令?”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欽差行轅!那代表的是天子親命的權威!這頂“抗拒官府,藐視法度”、“草菅人命”的大帽子扣下來,濟世堂再無翻身之日!
    “不然呢?”文甲抬眼,目光如淬毒的冰凌,刺得陳明遠遍體生寒,“你以為,本座前番手段,只是兒戲?此令,乃行轅參贊親筆所擬,加蓋行轅關防大印!其效力,等同圣旨!陳明遠,立刻點齊郡兵,封鎖四門!本座親率一隊精銳,直撲濟世堂!這一次,我倒要看看,那李昭的骨頭,到底有多硬!那倉垣的劍,敢不敢斬向欽差儀仗!”
    翌日清晨,朝陽初升,卻驅不散籠罩濟世學堂的肅殺陰霾。
    馬蹄聲如悶雷滾動,大地震顫!煙塵起處,一隊盔甲鮮明、刀槍林立的精銳郡兵,簇擁著一輛玄色車駕,風馳電掣般沖至學堂大門前!車駕上,文甲一身玄底金紋的欽差隨員官服,懷抱那狹長木匣,面沉如水,眼神冰冷如萬載寒潭。他身后,陳明遠穿著全套官袍,臉色煞白,強作鎮定。
    “奉欽差行轅鈞令!查封濟世醫學堂!緝拿要犯!閑雜人等,速速退避!違令者,格殺勿論!”為首的軍官聲如洪鐘,殺氣騰騰。
    學堂內外,瞬間死寂!藥棚前的隊伍停滯,田間的學徒僵立,所有目光都驚恐地投向那代表無上權威的玄色車駕-->>和森寒的刀鋒!
    倉垣的身影如同磐石,第一個出現在大門前。他今日未佩短劍,只一襲青衫,但身姿挺拔如松,目光銳利如鷹,直視著車駕上的文甲,周身一股無形的鋒銳之氣勃然而發,竟讓前排持戟的郡兵下意識地后退半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