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去吧!”崔琰揮揮手,“記住,此事乃當前第一要務!辦得好,你之前疏失,本府可既往不咎;若有半分差池……”他沒有說下去,但那眼神已足夠讓陳明遠脊背發涼。
    “是!下官明白!下官這就去辦!”陳明遠如蒙大赦,又帶著巨大的壓力,急匆匆地退了出去,腳步比來時更加匆忙,卻充滿了干勁。
    崔琰獨自留在書房,緩步走到窗前,推開雕花的木窗。春風帶著暖意涌入,卻也裹挾著那股若有似無、卻揮之不去的甜腥腐敗氣息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,又緩緩吐出,清癯的臉上神色復雜。有對疫情的憂慮,有對朝廷動向的敏銳洞察,更有一種被卷入旋渦、不得不奮力一搏的決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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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‘濟世堂’……李衡、李昭、倉垣……”崔琰低聲自語,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,落向城東那片土地,“但愿爾等……真能成這濁世之中的砥柱中流,不負這‘濟世’之名,亦不負……朝廷與本府之望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建安五年,四月初二。
    潁川濟世醫學堂工地上的景象,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。
    陳明遠仿佛換了個人,親自坐鎮工地附近臨時征用的一個小院作為“協調處”。一車車品質上乘的青磚、木材、石灰、甚至鋪曬藥場的平整青石板,源源不斷地從郡府庫房運來,堆滿了工地外圍的空地。十名經驗豐富的官匠加入,讓營建速度和質量都提升了一大截。庫房和病房的地基被要求挖得極深,鋪上了厚厚的防潮層和生石灰,墻面也要求用特殊的三合土夯實,務求萬無一失。
    更讓倉垣和李昭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受寵若驚的是,潁川郡內有頭有臉的醫館館主、藥鋪掌柜,以及一些頗有名氣的坐堂大夫,紛紛主動前來拜訪。他們態度恭敬,辭懇切,表示愿為“濟世”事業盡一份心力。有的表示可以定期派弟子前來協助教學或義診;有的則帶來了自己珍藏的防疫驗方,希望能共同研討;還有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大夫,在親眼看到學堂的規模和氣象后,竟主動提出愿意每周抽出一兩日,前來授課或坐診!
    藥材供應商的態度更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。那位曾經對李昭的采購請求愛答不理、甚至暗示要“打點”的藥材行大掌柜,此刻親自押著幾大車品質極佳的艾草、蒼術、金銀花等藥材來到工地,臉上堆滿了近乎諂媚的笑容,連聲道:“李姑娘!倉少俠!之前是老朽糊涂!有眼不識泰山!這點藥材,算是小號一點心意,務必收下!日后濟世堂所需,只需開個單子,小號定當優先供應,價格絕對公道!分文不取不敢說,但絕不敢賺昧心錢!”他一邊說,一邊擦著額頭的汗,生怕李昭他們還記著舊怨。
    倉垣和李昭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“盛況”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們知道,這一切都源于那位“文先生”留下的符節和崔琰郡守的雷霆手段。權勢的力量,有時冰冷殘酷,有時卻又如此直接有效。他們并未因此得意忘形,反而更加謹慎。倉垣將物資接收和分配管理得井井有條,確保每一塊磚、每一根木頭都用在刀刃上。李昭則熱情而謙遜地接待每一位前來交流的醫者,虛心請教,也坦誠分享學堂的理念和初步的防疫心得,努力將這股外力轉化為真正的助力。
    工地上,號子聲更加響亮,工匠和學徒們的干勁更加高漲。那面靛藍色的“潁川濟世醫學堂”大旗,在春風中獵獵招展,仿佛在向整個潁川宣告:這片小小的土地,正匯聚著前所未有的力量,準備迎接那即將到來的、更加嚴峻的風暴。
    而在工地角落,那位一直沉默協助、名為“文甲”的欽差隨從,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。他手中摩挲著那枚冰冷的玄鐵金紋符節,目光掃過忙碌的倉垣、專注的李昭、以及那些眼中充滿希望的學徒,最后落在遠處郡守府的方向,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、卻又意味深長的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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