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貓星(金星又名啟明星)還未落下,倉梓青、倉呈暄與九月就踏上了前往縣城的路途。馬車駛離了籠罩在陰霾中的李家村,卻并未帶來絲毫輕松。倉梓青一路沉默,閉目養神,但緊抿的唇線和偶爾微蹙的眉頭,都透露出他內心的警惕。倉呈暄則坐姿挺拔,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窗外掠過的景物和行人。九月更是將“藥感”提升到極致,如同無形的觸角,敏銳地捕捉著周圍空氣中任何一絲可疑的氣息——藥味、土腥味、甚至是路人身上攜帶的、不易察覺的金屬或毒物的微弱氣息。一路無驚無險,傍晚時分,馬車駛入了略顯喧囂的縣城。
第二日一早,“濟世堂”醫術交流會如期在縣城最大的藥行后院大廳舉行。廳內張燈結彩,人頭攢動,各路醫者、藥商云集,表面看來熱鬧非凡。然而,當倉梓青一行步入大廳時,一股難以喻的詭異感便撲面而來。
太陌生了!
往年交流會,雖也有生面孔,但總不乏幾位倉梓青熟識的、在附近州縣有些名望的老醫者或藥行東家。可今日,環顧四周,倉梓青竟找不到一個真正相熟的面孔!那些在高談闊論、展示“獨門秘方”的所謂“名醫”,一個個穿著光鮮,口若懸河,眼神卻帶著幾分商賈的市儈和刻意表演的浮夸,身上散發出的藥味駁雜不純,甚至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刻意為之的腥氣?他們的所謂“秘方”,或是些華而不實的噱頭,或是些效果猛烈卻后患無窮的虎狼之劑,引得一些不懂行的富商嘖嘖稱奇,慷慨解囊。
倉梓青的臉色愈發沉凝。他不動聲色地帶著倉呈暄和九月尋了個角落坐下,如同礁石般沉默。九月則悄悄將“藥感”延伸開去。她閉目凝神,大廳里混雜的千百種氣息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感知。很快,她便捕捉到幾處異常——那幾個被眾人圍觀的、展示著“奇藥”的所謂名醫身上,除了混雜的藥味,竟都隱隱散發著一絲極其微弱、被刻意掩蓋過的……魂引香的苦澀氣息!雖然稀薄且被其他濃烈的香料掩蓋,但那獨特的、帶著一絲陰冷幽邃的本質,逃不過她血脈和天賦的共鳴!她的心猛地一沉,指尖冰涼。
“爹……”倉呈暄也察覺到不對,壓低聲音,“這些人……不對勁。他們展示的東西,大多虛浮夸張,不像正經醫者所為。”
倉梓青微微頷首,眼中寒芒一閃:“嗯。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他端起茶杯,借著喝茶的動作,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道:“留意四周,看看都有誰在刻意觀察我們。”
交流會的進程更是透著古怪。本該是百家爭鳴、各抒己見的場合,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操控著。每當倉梓青試圖開口詢問關于水源異狀、或者某種奇特藥性殘留的問題時,話題總會莫名其妙地被那些“名醫”引開,轉到一些無關緊要或者炫耀性的內容上。整個大廳彌漫著一種虛假的熱絡和浮夸的吹捧,真正的醫術探討和交流蕩然無存。
九月更是感覺到數道或隱晦或直接的視線,如同附骨之蛆,時不時地落在他們三人身上,尤其在她身上停留得格外久。那目光充滿了審視、探究,甚至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貪婪。她強作鎮定,手心卻已沁出冷汗。倉呈暄不著痕跡地挪了半步,用身體微微擋住了九月,目光冰冷地回視過去,帶著無聲的警告。
倉梓青的“展示”環節被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時間段。他并未拿出雪魄草或任何引人注目的奇藥,只是簡略講解了一個關于調理水土不服的驗方,平淡無奇,反響寥寥。這與他上次交流會引起的轟動形成鮮明對比。顯然,倉遠山的“安排”奏效了,他們此行的首要目的——探聽魂引香線索和村子異狀源頭——徹底落空。
“引蛇出洞?”倉梓青心中冷笑,看著這滿場心懷鬼胎的“蛇”,卻找不到那真正的“蛇頭”所在。倉遠山本人并未露面,藏于幕后,操控著這出鬧劇,目的恐怕就是為了將他們困在此處,拖延時間,或者…另有圖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