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嘗試著閉上眼睛,集中精神去“聞”。
隔壁藥房里,那股復雜而熟悉的藥味不再是模糊的一團。她竟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幾味藥材——靠窗的是散發著清冽寒氣的雪魄草(雖然微弱),墻角柜子里是帶著泥土腥氣的熟地黃,抽屜里是微苦的黃芪,還有……還有一絲極其微弱、卻讓她心頭劇震的、屬于魂引香的獨特苦澀幽香!這感知,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敏銳、精準!
前院的騷動終于漸漸平息。九月小心翼翼地挪到廚房門口,借著門縫向外窺探。只見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差們空著手,罵罵咧咧地從正堂走出來,臉上寫滿了失望和不甘。大伯倉遠山臉色鐵青地跟在后面,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,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廊下、面無表情的倉梓青,最終什么也沒說,帶著人悻悻離去。顯然,他們一無所獲。
官差走后,倉家宅院一片狼藉。書架傾倒,箱籠被翻得底朝天,珍貴的藥材散落一地。空氣中彌漫著灰塵、汗味和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。九月默默地幫著收拾,在藥房門口,她遇見了倉梓青。
僅僅半日,這位素來沉穩威嚴的家主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。他背脊不再挺直,眼角的皺紋深刻得如同刀刻,鬢角的白發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。他看著正在彎腰拾撿地上散落藥材的九月,目光極其復雜,那里面有關切、有擔憂、有審視,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愧疚?
“你……”倉梓青的聲音沙啞而疲憊,像是被砂紙磨過,“方才……沒亂說什么吧?他們……可有為難你?”
九月停下手中的動作,抬起頭,迎上他的目光,緩緩地、堅定地搖了搖頭,聲音清晰而平靜:“回老爺,奴婢什么也沒說。官爺只是……只是問了幾句,便走了。”
倉梓青似乎想說什么,嘴唇翕動了幾下,那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,仿佛想從她平靜的表情下探尋出什么。最終,他只是極其疲憊地、深深地嘆了口氣,那嘆息里仿佛承載了千斤重擔。他揮了揮手,聲音帶著濃重的倦意:“……沒事就好。去……去幫夫人準備晚飯吧。”說完,他不再看九月,轉身,步履有些蹣跚地走向內院,那背影顯得無比蕭索。
晚飯的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。雖然倉遠山離開了,但他帶來的陰影和搜查留下的狼藉,如同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。飯菜幾乎無人動筷,只聽見筷子偶爾碰觸碗碟的輕響。倉梓青沉默地吃著,眉頭緊鎖。肖清月臉色蒼白,眼神空洞,顯然還未從驚嚇中恢復。倉呈暄則顯得心事重重,目光不時擔憂地掠過九月。
飯后,九月端著碗碟來到后院井邊。冰涼的井水浸濕了她的手指,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稍清晰了一些。就在她機械地刷洗著碗碟時,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靠近。
“九月。”倉呈暄的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急迫,在嘩嘩的水聲中顯得格外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