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清月聽得臉色煞白,捂著嘴,壓抑的抽泣聲斷斷續續,淚水無聲地滑落。倉梓青放在膝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,手背上青筋暴起,眼神沉痛。
九月端著藥碗,輕手輕腳地走進來,將溫熱的藥湯輕輕放在倉呈暄手邊的小幾上。她正要像往常一樣默默退到陰影里,卻聽見倉呈暄的聲音再次響起,這一次,清晰地提到了她:
“……最絕望的時候,是九月寄來的那個改良的止血生肌散藥方,起了大用場!”他的目光從虛空中收回,帶著一種真實的、沉甸甸的感激,精準地落在正要退開的九月身上,“方子配伍精妙,止血快,生肌效果好,比軍中的常規用藥強太多。救了不少兄弟的命。九月……多謝你。”
這突如其來的點名和感謝,如同滾燙的暖流,瞬間擊中了九月的心房!她猛地抬起頭,撞進倉呈暄那雙盛滿誠摯謝意的明亮眼眸里,臉頰“騰”地一下燒得通紅,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!巨大的喜悅和一絲被認可的驕傲讓她幾乎站不穩,只能慌亂地低下頭,聲音細若細若蚊蚋:“少爺……少爺重了……奴婢……奴婢只是……”后面的話,她激動得說不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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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晚,倉家準備了豐盛的飯菜為長子接風。
壓抑了許久的倉家,終于在這一晚徹底釋放了積攢的喜悅。前廳燈火通明,笑語喧闐。桌上擺滿了王媽和廚娘們傾盡全力整治的菜肴:燉得酥爛的蹄髈、香氣四溢的蒸魚、油亮亮的紅燒肉、鮮翠欲滴的時蔬……每一道菜都冒著騰騰熱氣,香氣彌漫了整個廳堂。
肖清月不停地給兒子夾菜,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樣高,眼神片刻不離,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夠。倉梓青雖話不多,但緊繃的嘴角始終帶著一絲難得的松弛,甚至破例飲了一杯溫熱的黃酒。倉玉珠和其他幾個小的孩子也被這久違的、熱烈的氣氛感染,嘰嘰喳喳地說笑著。仆人們穿梭著上菜添酒,臉上都洋溢著由衷的笑容,腳步都比平日輕快了許多。
九月在廚房里忙碌著,幫著王媽照看爐火,準備餐后的甜湯。鍋碗瓢盆的碰撞聲、灶膛里柴火燃燒的噼啪聲、前廳隱隱傳來的談笑聲,交織成一首最動聽的團圓樂章。王媽看著九月被爐火映紅的臉頰,難得地沒有催促呵斥,反而趁人不注意,悄悄塞給她一塊用油紙包著的、還帶著溫熱的蜂蜜糕,壓低聲音,帶著一絲過來人的了然和難得的溫和:“喏,拿去吃吧。惦記了這么久的人回來了,心里也甜了吧?”
九月的心猛地一跳,臉頰更紅了,像熟透的桃子。她飛快地接過那散發著誘人甜香的糕點,低聲道了謝,躲到廚房角落的陰影里。她小心翼翼地揭開油紙,小口小口地品嘗著那黏軟香甜的滋味。蜂蜜的甘甜在舌尖化開,一直甜到了心底。前廳傳來倉呈暄低沉而略顯沙啞的說話聲,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,但那熟悉的聲音,如同最溫暖的陽光,驅散了所有陰霾。她知道,此刻廳堂里的團圓和歡笑,并不屬于她的位置。但能在這彌漫著食物香氣和溫暖火光的廚房里,聽著他的聲音,感受著這份失而復得的圓滿,對她而,已是莫大的幸福和滿足。
……
夜深了,九月照例檢查各屋的燭火是否熄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