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光驟然熾盛!
韓石只覺眼前一花,識海便被卷入一片混沌。等他再能視物,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血色荒原上。
天空是鉛灰色的,飄著細碎的血雨。大地龜裂,裂縫中涌出黑色的霧氣,腐蝕著裸露的巖石。遠處,一座殘破的村莊倒在焦土中,斷壁殘垣間還能看見未干的血跡。
“這是何處?”韓石握緊腰間的短刀——這是他在幻境中憑空多出的武器。
“此乃汝道心之景。”
熟悉的清冷神念再度響起。韓石循聲望去,只見一座由白骨堆砌的高臺上,端坐著一道模糊的身影。那身影似人非人,似魂非魂,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。
“汝為何修仙?”身影開口,聲音如刀割般刺耳。
韓石一怔。這個問題太簡單,又太復雜。
他想起了青牛村的茅草屋,想起了阿娘臨終前攥著他手說“石兒,別像爹一樣被山匪砍死”;想起了張鐵被野狗追得滿村跑,兩人躲在草垛里發抖;想起了墨老咳著血沫,把半塊下品靈石塞給他,說“這是老夫能給你的,去尋個仙門吧”。
“為了不再任人宰割。”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荒原上回蕩,“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,為了看看山外的天地,究竟有多廣闊。”
身影發出一聲冷笑:“保護?修仙者哪一個不是踩著尸骨往上爬?你今日護得住一人,明日護得住十人?百年后,你連自己都護不住!”
話音剛落,幻境突變。
韓石發現自己回到了七玄門的外門。張鐵渾身是血倒在他腳邊,胸口插著一把淬毒的匕首。墨老跪在地上,被人用鎖鏈捆住,嘴角溢血,卻仍在喊:“石兒,跑!別回頭!”
“張鐵!墨老!”韓石沖過去,可他們的身體卻像煙霧般消散。取而代之的,是齊云霄帶著幾個內門弟子冷笑的臉。
“韓石,你這雜靈根也配學丹道?搶了菡師姐的靈草還不夠,現在連我的人也敢動?”齊云霄抬腳碾碎他手中的丹爐,“給我廢了他!”
數道靈力光束從四面八方射來。韓石想躲,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。他眼睜睜看著那些光束穿透自己的胸膛,劇痛蔓延間,聽見齊云霄的聲音:“記住,沒有天賦,連掙扎的資格都沒有。”
“不!”韓石嘶吼著醒來,發現自己仍跪在白骨高臺前。額角的冷汗混著血雨滑落,滴在焦土上,燙出滋滋白煙。
“方才是幻象。”身影的聲音再次響起,這次多了幾分玩味,“若換作是你,會因恐懼放棄修仙么?”
韓石抹去臉上的血,挺直脊背:“不會。正因見過這些,我才更要修仙。不是為了殺戮,是為了有朝一日,能護住所珍視之人;不是為了踩著別人,是為了不再被人踩在腳下。”
幻境第三次變化。
這一次,韓石身處一片星海。大衍神君的殘魂坐在星河中央,白衣勝雪,目光如電。
“小子,你可知長生何意?”
“長生……是活著。”韓石想了想,“不是渾渾噩噩,不是麻木度日,是能看盡春秋輪轉,能見證大道變遷,能去做想做的事,去見想見的人。”
“可長生路上,你要面對孤寂。千年萬年,親友逝去,故人難尋,連說話的人都找不到。那時,你還覺得長生值得么?”
韓石望著星海中漂浮的殘魂,忽然想起墨老臨終前的笑容。老人拉著他的手說:“石兒,能看著你走得比我遠,老夫死而無憾。”
“值得。”他說得堅定,“正因為會失去,所以更要珍惜當下;正因為終將孤獨,所以更要走出屬于自己的路。長生不是終點,是讓我有能力守護更多、見證更多的資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