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莉站起來倒酒,看江風的杯子還基本滿著,并沒有監督他要喝完的意思,只是往他杯子里象征性地加了一滴。不知用的什么香水,她身子俯向江風時,江風聞到了一種很提神的香味。
拿架子其實很累的。比如想大口喝酒吧,又怕讓人覺得是個酒鬼;想吃幾片梅菜扣肉吧,又怕讓人覺得是個吃貨;想往胡莉身上和臉上多看幾眼吧,又怕讓人覺得膚淺。江風這才知道這樣的場合其實是很難受的,倒不如剛上班那會,可以隨隨便便地想吃啥夾啥,想干啥干啥。
潘院長顯然是酒經沙場的老將了,很善于掌握酒桌上的節奏。自己先喝了一大碗酒,然后站起來敬酒。嘴里說的天花亂墜的,年輕有為,必定前途無量什么的,雖然是很老套很俗的話,但聽起來似乎也不太難聽。江風喝了兩個半杯,又和他碰了一杯。看他拿碗和自己碰,過意不去,最后喝了個滿杯。
胡莉非常善于調節酒桌上的氣氛。但凡是這種場合,幾個老爺們坐在一起是沒啥意思的,必須得有個女人點綴著才妙。這個女人還不能太矜持,太小家子氣,要是像林黛玉那樣的坐在那里多愁善感,是很煞心情的。這個女人必須潑辣大方,能開的起玩笑,能說得起段子,要明眸善睞,眉目傳情,最好是會放電,能夠頻頻地運用肢體語。
今晚的胡莉,顯然就是這種女人。她好像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優勢在哪里,胸一直高挺著,眼神里的水分很多。給江風敬酒時,好像不經意間碰了他的手,并且也沒拿開的意思,彎腰倒酒的時候,胸部有意無意地碰了下他的肩。
第一次江風以為她是無意的,后來每次都如此,就知道這不是偶然的了。不過她的動作很隱秘,江風當然不會拒絕,樂了個刺激。胡莉碰過他之后還故意用別有滋味的眼神看他,好像在問,怎么樣,舒服吧?江風不怎么去看她,對面就坐著秦和呢。
胡莉談起自己來,原來是當過兵的,通信兵,話務員一類的。說是在山溝里一呆五年,終日不見男的,急死了。有次來了幾個巡線的小伙子,晚上住在營地外的帳篷里,惹得幾個女兵翻墻出去準備強暴他們,把那幾個男兵嚇得滿山跑。說到高興處,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。江風覺得這個女人其實也挺可愛的。只是怎么會到瘋人院工作呢,可惜。
潘院長喝的不少,話多起來。說到自己的工作,發牢騷說,沒一點意思,都不是人干的活。
江風是有心從他嘴里打聽一些情況的,問他,精神病院病號有好多吧?
潘院長酒意闌珊,說,哈,病號是不少,不過好多都是沒病的。
江風故意吃驚地說,不會吧?沒病去你們瘋……精神病院干嘛?
潘院長搖頭擺手,說,別提了。現在啊,真正關在精神病院的,大多都是精神正常的,誰把他們關進來的?是那些精神不正常的。
這句話說的太有哲理了。看來潘院長精神正常啊。江風暗暗感嘆,又問道,那你們醫院允許病人家屬探望嗎?
潘院長說,當然允許。不過也不全是,有些重點病號是不允許會見家屬的,這些醫院都有名單。
江風說,那不等于是剝奪了病人的權利嗎?
潘院長哈哈一笑,說,江局長啊,我也不瞞你,人到了精神病院,沒病都能被整有病,哪還有什么權利可?
江風還想再問下去,潘院長打住不說了,只是說來來,喝酒,江老弟也是性情中人,今晚咱們不醉不歸啊。
天下沒有免費的晚餐。酒喝到最后,潘院長還是把今晚最核心的東西說出來了,說精神病院要建一座門診綜合樓,投資近兩千萬,已經找好了施工隊伍,想在住建局走走招標過場,請江局長多多關照。
要說這種事情,人家能主動找上門來,已經很給面子了,好多人都不走他這里的關系,也照樣該讓誰中標讓誰中標。今晚好吃好喝還有美女陪酒,你江風還有啥可說的?隨便就能落個人情的。但江風今晚之所以來參加這個酒宴,是有目的的,所以他不想這么痛快。他想來個條件交換。
所以他依然拿著架子,打著官腔說,潘院長,不好辦啊。現在招投標是社會熱點,好多雙眼睛都盯著,不但由我們住建局招標辦監督,市紀委、檢察院也經常進場監督,已經處理了好幾起暗箱操作的案子了。上個月檢察院還把某項工程的交易資料全部抱走了,聽說馬上要收拾人呢。說著,向秦和丟了個眼色,問他,是不是這樣的,秦主任?
秦和心領神會,趕緊說,是的是的,我們招標辦的兩位負責監督的同志都被叫去問話了。
江風說,潘院長,不是我們不幫忙,是風險太大啊。
潘院長當然明白江風這話里的意思,是自己工作還沒做到家啊。看了胡莉一眼,胡莉從包里掏出兩個信封來,說,江局長,秦主任,我們潘院長的一點小意思,就當你們的車馬費。說著,很隨意地把信封放在了江風和秦和面前。
江風估摸一下,看那厚度,怎么著也有一萬吧。官場之上,有時候收禮也是必須的,不收反倒會壞事。不過今晚這種情況,這個潘仁義和胡莉就顯得欠考慮了。
也許是江風把話說的太遠,他們有點著急了。塞紅包你暗暗的來啊,江風作為領導,能當著下屬的面收紅包嗎?常識性錯誤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