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風今天來這里的目的,是要觀察一下地形的,看看有沒有救小陶出來的可能性。他沒進過精神病院,當然不知道里面的情況,只是從一部叫做《飛越瘋人院》電影里知道,里面的醫生都是一些整人的惡魔,可以把正常人治療成精神病。當然這種觀點肯定是偏激的。
江風拿不準小陶是真瘋還是裝瘋,真瘋的話倒不是特別可怕,如果他是裝瘋,被關到這里后,那就兇多吉少了。精神病人偽裝成正常人,很容易;正常人偽裝成精神病人,而且是長期偽裝,基本上是不可能的。如果院方一旦發現小陶是裝瘋,馬上就會被匯報到茍國安那里,茍國安會在第一時間報告給熊懷印,熊懷印一分鐘不耽擱地就會跑到蘇榮辦公室匯報去了。
其結果必定是,院方帶著一項必須完成的政治任務,精心研究一套“治療”方案,然后對小陶下手了。說不定也會像電影里那樣,給他做了額葉切除手術,讓他徹底變成白癡。
江風雖然身在槐河,但每想起這個事來,總要為小陶的命運捏一把汗。這個年輕人的命運雖然與他無直接關系,但江風覺得,自己和小陶是同一戰壕里的階級弟兄,對于他受到的迫害,絕對不能坐視不管,不管是出于良心,還是道義。
一般的看守所或者監獄,設的都有門崗,起碼可以交流一下。這里可好,干脆就緊閉著鐵門,拒絕著一切可疑之人。江風走過去,輕輕推了推黑漆大門,大門吱呀一聲,開了一道二指寬的縫隙。
他把眼睛湊到那個縫隙里往里偷窺,還沒看清楚什么,汪的一聲狂吠,門內一條狼狗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撲過來,直立起來,長長的舌頭差點舔到江風的鼻尖,腥臭之氣嗆得他差點嘔吐。急忙向后撤身,嚇得心差點跳出來。那狼狗還把爪子伸出來亂抓著,嘴里的叫聲不像狗叫,倒像是一位婦女在哭。江風吃驚不小,心想我日他媽呀,這精神病院的看門狗八成也精神分裂了,都學會人哭了。
繞著圍墻走了一段,都是一樣的高墻,電網,絲毫沒有破綻。一個老漢腰里別桿著長長的旱煙袋,趕著一群戴著胸罩的羊走過來,嘴里“吃吃”地叫著,把養都轟到了麥地里。
小麥正是綠油油的季節,像一塊綠色的地毯,生機盎然。羊群咩咩歡叫著,甩開膀子大吃起來。江風看不下去,說大爺,你不能看著羊啃麥苗吧?
那老漢像看精神病人似的看著他,好像在確定他是不是從旁邊這大院里逃出來的。江風知道他在懷疑自己,趕緊做出很正常的樣子,還朝他笑了笑。
老漢可能沒見過穿戴如此整齊的精神病人,又嗤了一聲,很不屑地說,你知道什么,今年雨水多,小麥瘋長了,羊啃了不但不減產,還能增產哩。這要是在以前,還得用石磙碾哩。
江風心想看來挨著精神病院的人都受影響,哪有羊啃麥苗還能增產的道理,這不是哄小孩的嗎?本想再和他爭辯下去的,又覺得沒啥意思,就笑了笑,掏出一根煙遞過去,討好地說大爺,這群羊值不少錢呢,現在羊肉貴啊。
那老漢接了煙,也不吸,夾在耳朵上,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說,我這羊不賣肉,賣奶。
江風說哎呀看我這眼神,沒看到她們都戴著……罩呢。
江風是想從老漢嘴里打探點什么消息的,拐彎抹角了一番,問他,大爺,這精神病院好進去嗎?
老漢很奇怪地看著他說,好好的你進去干嘛?找死啊?
江風說不是,我有個親戚有精神病被關在這里,我想看看他。
老漢說,不會吧?你親戚是真瘋還是假瘋?
江風還以為遇到了料事如神的神仙,吃驚地說這還有什么說法?
老漢說,當然了,要是真瘋子,都不關在這里,在劉村北邊的精神病科,家屬可以探視;這里關著的,都是警察送過來的,大部分都是些經常上訪的,聚眾鬧事的,或者是直接從拘留所送過來的,是絕對不允許探視的。重要的一點是,這里關著的人大都沒有什么精神病。
江風說那怎么還掛著精神病院的牌子?
老漢哼哼一笑,說,人家又沒有說是治療精神病,人家的意思是人只要進來,沒精神病也能把你治成精神病!
江風一聽,倒吸了一口涼氣。看來小陶是剛離虎穴,又掉進了狼窩里啊。如果不盡快救他出來,再救出來也是廢人一個了!
告別了老漢往回走,快到大門口時,看見從大路上拐下來一輛警車,閃著警燈朝這邊疾馳而來。趕緊在田埂下蹲了,睜大眼睛想看個明白。
院方肯定是提前接到通知了,警車還未到門口,精神病院的小門就開了,從里面走出四五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,有男有女。奇怪的是這些醫生脖子里沒掛聽診器,手里也沒有急救箱,卻人手一根長長的電棍,看起來甚是駭人。
警車帶著旋風在大門前停了,跳下來兩三名警察,打開了后車門。立即傳來一陣嚎叫聲,一個雙手被反銬,蓬頭垢面的男人被野蠻地拉了下來。那男人腿腳亂踢騰,大叫著我沒有精神病!我沒有精神病!你們這些王八羔子,你親爹才有精神病!放開,放開老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