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過九科辦公樓的落地窗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蒼白的光帶,卻驅不散空氣中的寒意。
    溫羽凡推開門時,戰術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的聲響格外沉悶,像是連腳步聲都被一夜的疲憊壓得喘不過氣。
    黑色作戰服的領口還沾著朱雀局總部走廊的寒氣,肩線比昨日更垮,眼底的紅血絲幾乎蔓延到眼尾,連抬手解開風衣紐扣的動作,都帶著明顯的滯澀。
    昨夜那場無聲的潰敗還在腦海里翻涌——押運車的尾燈消失在胡同盡頭時,陳勛爵那抹得意的笑像根刺,扎得他心口發緊。
    解散隊伍后,他沒回辦公室,也沒回家,直接驅車往朱雀局總部趕。
    從外勤二科到外勤八科,七個科室的門他挨個敲過,得到的卻全是相同的答復:“抱歉溫科長,嫌疑人正在接受審訊,不便會見”“這是武安部的命令,我們也沒辦法”。
    最讓他心冷的是外勤二科的走廊,他甚至能聽見辦公室里傳來陳勛爵與趙炎談笑的聲音,那輕松的語調,哪里像是階下囚,倒像是在赴一場老友的茶局。
    最后他找到了局長孔烈的辦公室,門沒關嚴,能看見里面煙霧繚繞。
    孔烈坐在黑檀木辦公桌后,指尖夾著的煙燃到了濾嘴,煙灰簌簌落在那份早已被翻得卷邊的燕山傷亡報告上。
    聽到溫羽凡的請求,孔烈只是疲憊地揉著眉心,指腹按壓著眉心的川字紋,半晌才低聲說:“武安部的命令,直接下到了各外勤科,繞過了我。我試過協調,可上面只說‘按流程辦’,我……”
    后面的話沒說完,卻足夠讓溫羽凡明白,這位局長也無能為力。
    辦公室里還維持著昨日的模樣,桌角那杯涼透的茶還在,杯壁凝著的水珠早已干涸,只留下一圈深色的印子。
    溫羽凡走到桌前,緩緩坐下時,辦公椅發出一聲輕微的“吱呀”響,像是在為他的狼狽嘆息。
    他抬手按了按眉心,指尖觸到皮膚的瞬間,才驚覺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。
    就在這時,“篤篤篤”的敲門聲響起,力道很輕,卻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急切。
    “進。”溫羽凡的聲音沙啞得厲害,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。
    門軸轉動的聲響里,戴云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。
    他的黑色作戰服比溫羽凡的更顯凌亂,袖口沾著點未化的雪粒,眼下的烏青比昨日更重,顯然也是一夜未眠。
    懷里抱著的文件夾厚厚一疊,紙張邊緣被反復摩挲得發毛,最上面的一頁紙上,“特勤九科犧牲干員撫恤金申領表”的標題格外刺眼。
    “師傅。”戴云華走到桌前,將文件夾輕輕放在溫羽凡面前,指尖因緊張微微發顫,“犧牲干員的資料我整理好了,葬禮初步定在三天后,撫恤金的標準也按最高等級報上去了,您看一下,沒問題的話簽個字。”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溫羽凡眼底的紅血絲,又飛快移開,聲音放輕了些,“還有……燕山那邊的后續調查,我讓兄弟們盯著,有新線索會第一時間報給您。”
    溫羽凡伸手拿起筆,指尖剛觸到筆桿,就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。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穩住手腕,在簽名處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。
    筆尖劃過紙張的“沙沙”聲,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,每一個筆畫,都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落幕,寫下注腳。
    簽完最后一個字,他將文件夾推還給戴云華,指尖在桌沿輕輕敲了敲,-->>像是在斟酌措辭,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。
    戴云華接過文件夾,卻沒立刻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