鏡中,風雪如晦。
    上山難,下山更難。
    來時憑著一口氣,那是求道的熱血頂著,哪怕膝蓋磕破了,手腳凍僵了,也不覺得疼。
    可如今這口氣泄了,那股子鉆心的寒意便順著骨頭縫往里鉆。
    陸凡走得很慢。
    他沒回頭。
    不是不想,是不敢。
    他怕一回頭,看到那緊閉的山門,看到那死寂的云海,心里頭剛筑起的此處不留爺的硬氣,會在瞬間崩塌成一地的委屈。
    他是凡人,是個沒爹沒娘,在亂世里像野草一樣掙扎長大的凡人。
    被仙人拒之門外,說不難受,那是假的。
    “罷了......”
    陸凡吸了吸鼻子,把快要流出來的鼻涕給吸回去,然后用那雙凍得像胡蘿卜一樣的手,緊了緊身上那件漏風的破襖。
    “不收就不收。”
    “這昆侖山的雪太冷,住著也不舒坦。”
    “還是山下好,有熱湯面,有大火炕,還有......”
    他一邊嘟囔著,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下挪,用這些瑣碎的念頭,來填記自個兒空落落的心。
    既然叩不開這扇門,那便是緣分未到。
    強求來的,不是道,是魔障。
    他就這么走了約莫百十步,轉過那道彎,身形就要隱沒在蒼茫的松林后頭。
    就在他剛剛轉過麒麟崖那塊像臥虎一樣的大青石,還沒走出幾丈遠的時侯。
    “當——!!!”
    一聲鐘鳴,毫無征兆地,在這萬籟俱寂的昆侖絕頂炸響。
    陸凡只覺得腦瓜子嗡的一聲,腳底下一滑,整個人直接撲倒在雪窩里,摔了個狗啃泥。
    那一樹樹掛記冰凌的老松,被這鐘聲震得簌簌發抖,積雪大塊大塊地砸下來,騰起漫天的白霧。
    陸凡顧不得擦臉上的雪,手腳并用,慌亂地從雪地里爬起來,回過頭去。
    這一看,他整個人都傻了。
    只見方才還是一片死寂、云遮霧繞的玉虛宮方向,此刻竟是金光萬道,瑞氣千條!
    無盡的祥光從那裂縫中噴薄而出,將這漫天的風雪瞬間染成了金色。
    那光芒里頭,隱隱綽綽,有金蓮綻放,有彩鳳盤旋,有麒麟獻瑞,更有那數不清的瓔珞,傘蓋,幡幢。
    隱約可見一座宏偉至極的宮殿輪廓,飛檐斗拱,玉砌金妝,在那九天之上浮沉。
    更有那陣陣仙樂,也不知是從哪兒飄來的,叮叮咚咚,悅耳至極,聽得人渾身毛孔都舒張開了。
    無數只白鶴,在那金光里翩翩起舞,引頸長鳴。
    “這......”
    這是什么?
    陸凡張大了嘴巴,呆呆地看著這一幕,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,倒映著這足以讓世間任何凡人為之瘋狂的仙家氣象。
    莫非是那神仙考驗過了?
    莫非是那玉虛宮的大門,終究是為他開了?
    他的心,猛地狂跳起來。
    難道......
    難道是我想錯了?
    ......
    鏡外。
    南天門。
    所有人的表情,都被定格在了這一瞬間。
    “這......這是......”
    廣成子更是面色大變,向來穩如泰山的大師兄,此刻差點沒站穩。
    “玉虛鐘?!”
    “這是玉虛金鐘在響!”
    “這是玉虛宮的金鐘九響?!”
    闡教眾仙,一個個皆是面色大變,驚駭莫名。
    他們太熟悉這動靜了。
    這是玉虛宮全開山門的信號!
    可問題是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