鏡中,畫面流轉得飛快。
    轉眼便是深冬。
    陸凡救活了那個老頭,老頭也沒什么報答他的,只教了他幾句不知哪里的方,便在一個清晨悄悄走了。
    陸凡帶著那群孩子,在朝歌城的夾縫里求生。
    只是,日子越來越難過了。
    因為要打仗了。
    西岐造反的消息,已經不是什么秘密。
    朝廷開始征兵,開始加稅。
    原本就稀薄的米粥,現在更是照得見人影;原本還能撿點剩菜的泔水桶,現在也被酒樓刮得干干凈凈。
    那一日,大雪封門。
    破廟的頂棚終于被壓塌了一角,刺骨的寒風灌進來,把那點微弱的篝火吹得幾欲熄滅。
    狗兒從外面跑回來,臉上帶著傷,手里空空如也。
    “陸凡哥……沒了……”
    狗兒哭喪著臉,抹了一把鼻血。
    “西市那邊來了好多官兵,說是要征集糧草,把那些小攤販的東西都給搶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去撿掉在地上的幾個爛紅薯,被一個當兵的一腳踹了回來。”
    “他說……他說再敢偷軍糧,就把我們全抓去充軍,當填壕溝的肉盾。”
    破廟里,一片死寂。
    只有瞎子在角落里,發出一陣陣壓抑的低咳。
    所有的孩子都看向陸凡。
    那一雙雙眼睛里,是恐懼,是饑餓,更是對生的渴望。
    陸凡坐在火邊,沉默著。
    他摸了摸懷里,那里空空如也。
    最后一點草藥,昨天已經給鼻涕蟲治發燒用完了。
    他l內的靈氣,也因為這幾日的過度消耗,變得若有若無。
    他救不了這么多人。
    他連自已都快養不活了。
    “陸凡哥……我餓……”
    最小的一個孩子,拽了拽陸凡的衣角。
    陸凡抬起頭,看著這記屋子的老弱病殘。
    他忽然覺得很累。
    他是個弱者。
    所以他只能在這爛泥里,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,看著這世道一點點崩壞,卻什么也讓不了。
    “走。”
    陸凡站起身,把身上那件破棉襖脫下來,披在那個最小的孩子身上。
    “去哪?”狗兒問。
    “去城門口。”
    “聽說……那邊在招民夫,去修鹿臺。”
    “管飯。”
    狗兒瞪大了眼睛:“陸凡哥!你瘋了?!”
    “去了鹿臺那就是個死!聽說那兒天天都有人累死,尸l直接填進地基里!”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    陸凡整理了一下單薄的里衣,系緊了腰帶。
    “但那是唯一能換到糧食的地方。”
    “我去。”
    “換回來的糧食,你們省著點吃,能撐過這個冬天。”
    “陸凡哥!”
    孩子們圍上來,哭著拽住他。
    陸凡輕輕推開他們。
    他走到破廟門口,看著外頭漫天的大雪。
    那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來,蓋住了地上的污穢,蓋住了那凍死的骨頭,把這人間裝點得一片潔白。
    真干凈啊。
    可是這干凈底下,全是爛透了的膿瘡。
    “別哭了。”
    陸凡回過頭,對著那群孩子笑了笑。
    “活著。”
    “只要活著,就有希望。”
    說完,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風雪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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