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凡停住腳步。
    他看了一眼外頭越來越大的雨,又看了看這幾個明顯已經餓紅了眼的孩子。
    他沒說話,只是慢慢地從懷里掏出了那幾塊還沒吃完的黃精。
    那幾雙綠油油的眼睛,瞬間就直了。
    陸凡掰下一小塊,塞進自已嘴里,嚼給他們看。
    然后,他把剩下的,往前遞了遞。
    “換個睡覺的地方。”
    那領頭的胎記男孩愣了一下,沒料到這個啞巴會說話,更沒料到這人手里有吃的。
    他遲疑了片刻,猛地沖上來,一把搶過陸凡手里的黃精,退回到角落里。
    他先是用牙啃了一點點,嘗了嘗,確認沒毒后,才迅速地分給了身后的幾個通伴。
    那幾個孩子狼吞虎咽,連上面的泥都沒擦,兩三口就吞了下去。
    吃完后,胎記男孩抹了抹嘴,警惕地看著陸凡,往旁邊挪了挪屁股,讓出了一塊干燥的草墊子。
    “進來吧。”
    陸凡走進去,在那個角落里坐下,抱著膝蓋,聽著外頭的雨聲。
    這就是他在朝歌城的第一夜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。
    陸凡很快就融入了這個由孤兒組成的小團l。
    他們沒有名字,只有代號。
    領頭的叫狗兒,那個只有一只眼睛的叫瞎子,還有個總是流鼻涕的叫鼻涕蟲。
    陸凡有著這群孩子沒有的本事。
    他認得字,至少能看懂告示和店鋪的招牌。
    他認得藥,他帶著這群孩子去城外的亂葬崗和荒山上,挖那些別人不認識的草根,采那些能止血的葉子。
    他還會看天,每次暴雨來臨前,他總能提前讓大家把破廟的漏雨處補好,或是把曬干的野菜收起來。
    慢慢地,他雖然不是最能打的,卻成了這群孩子的主心骨。
    “陸凡哥,這個能吃嗎?”
    鼻涕蟲舉著一個顏色鮮艷的蘑菇,湊到陸凡跟前。
    陸凡正在用一塊破瓦片磨著草藥,聞抬頭看了一眼,一把打掉那蘑菇。
    “吃了這個,你就得去那頭見你爹娘了。”
    鼻涕蟲嚇得縮了縮脖子,嘿嘿傻笑。
    這一日,城里格外熱鬧。
    聽說是有位大將軍打了勝仗,押著俘虜回朝獻俘。
    大街上擠記了看熱鬧的百姓。
    陸凡帶著狗兒他們,也縮在人群的縫隙里,想看看能不能趁亂撿點貴人們隨手扔下的賞錢,或者是擠掉的鞋子。
    一陣沉悶的號角聲響起。
    街道盡頭,一隊黑甲騎兵緩緩駛來。
    高大的戰馬上,騎士們面容冷峻,黑色的盔甲上還帶著干涸的血跡。
    在他們身后,是用繩索串成一串的俘虜。
    那是幾百個東夷人。
    他們赤著腳,身上只有幾塊破布遮羞,手上和腳上都戴著沉重的鐐銬。
    有的俘虜身上帶著傷,走得慢了些,旁邊的商軍士兵揚起鞭子,啪的一聲抽下去。
    皮開肉綻。
    那俘虜慘叫一聲,跌倒在地上,又被繩索硬生生地拖著在地上滑行,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。
    “好!”
    周圍的百姓發出一陣叫好聲。
    “殺光這些蠻子!”
    “大商威武!”
    有人甚至撿起地上的石塊和爛菜葉,朝著那些俘虜砸去。
    一個被母親抱在懷里的東夷小女孩,被一塊石頭砸中了額頭,鮮血直流,哇哇大哭。
    她的母親,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,發瘋一樣想要護住孩子,卻被一鞭子抽在臉上,整個人被打翻在地。
    陸凡站在人群里,死死地盯著這一幕。
    “陸凡,你看那個,那個當官的腰上,那是玉佩吧?肯定值老錢了!”
    狗兒在他耳邊興奮地嘀咕著,眼睛盯著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將軍。
    陸凡沒說話。
    他感覺胸口堵著一團火。
<b>><b>r>    他想沖出去。
    他想用那剛學會的一點點粗淺法門,去絆倒那個揮鞭子的士兵,去把那個小女孩救下來。
    可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