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藥石之功,也就治個皮肉。”
    “這孩子真正的難處,還在后頭呢。”
    “妹妹,你既給了他這身皮囊,又賜了他這般名姓,那是真打算叫他去那紅塵里頭打個滾了?”
    “兄長這話說的。”
    “若不叫他去紅塵里滾一遭,難道要他在這火云洞里,讓個萬年不老的泥娃娃不成?”
    她轉過身,走到石桌另一側坐下,自顧自地提起那涼透了的茶壺,給自已倒了一杯。
    “這紫氣,是紅云道友的一點執念,也是這天地間的一樁大因果。”
    “若是將他護在這洞里,每日里只叫他看些云卷云舒,聽些無為大道,那這紫氣便成了死物,他也成了個活死人。”
    “玉不琢,不成器。”
    “這道理,兄長們比我更通透才是。”
    一直沒語的軒轅黃帝,此刻正背著手,立在那洞口處,看著外頭的云海。
    聽了女媧這話,他轉過身來,那一身袞袍在昏暗中隱隱泛著金光。
    “去是該去。只是……”
    “這孩子如今就是個行走的大道寶庫。”
    “這一身紫氣雖是隱了,可一旦入了世,沾了因果,動了凡心,那氣息便怎么也藏不住。”
    “到時侯,這三界之中,那些個鼻子靈通的,心懷叵測的,怕是都要聞著味兒找上門來。”
    “娘娘是想讓他去歷練,還是想讓他去送死?”
    這話問得直白,卻也是實情。
    女媧娘娘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,那茶水在杯中晃了一晃,映出她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。
    “送死倒也不至于。”
    她輕輕抿了一口冷茶,那苦澀的滋味在舌尖化開。
    “我既造了他,自然有法子護他。”
    “三位兄長且看。”
    說著,她放下茶杯,素手輕揚,掌心之中,忽然多了一枚古樸的玉佩。
    “這是?”
    伏羲氏眼中光芒微動,身子不由得前傾了幾分。
    “這是當年補天剩下的一塊五色石的邊角料。”
    女媧娘娘將那玉佩在指尖轉了一圈,“我用那一爐補天火,煉了七七四十九日,將它原本的靈氣盡數煉化了,只剩下了這一層皮殼。”
    “它如今,沒什么大用處,唯獨一樣,能鎖氣。”
    “鎖氣?”神農氏有些不解,“鎖什么氣?”
    “鎖住他那先天帶來的紫氣,也鎖住他這泥胎凡身的靈竅。”
    女媧娘娘站起身,走到陸凡身邊,將那枚灰撲撲的玉佩,輕輕系在了少年的腰間。
    隨著那玉佩落下,奇異的一幕發生了。
    原本那少年身上隱隱透著的一股子鐘靈毓秀的出塵之氣,竟在這一瞬間,盡數收斂了回去。
    此刻再看他,除了生得白凈些,便與那凡間村頭巷尾玩泥巴的野孩子,再無半點分別。
    便是用神念去探,也只能探到一個空空蕩蕩,毫無靈根的凡人軀殼。
    “這……”伏羲氏撫掌贊嘆,“妙哉!大巧若拙,大智若愚。如此一來,便是準圣當面,若不以此細查,怕也只能將他當個廢人看。”
    “正是要他讓個廢人。”
    “他要入世,便不能帶著這一身的神通去。若是生來便知曉自已不凡,那這紅塵歷練,便成了走馬觀花,又有何益?”
    “我要他以為自已就是個爹娘生養的凡人,會餓,會痛,會病,會老。”
    “他要去爭那一碗飯吃,要去受那寒冬臘月的苦,要去識那人心鬼蜮的毒。”
    “只有在最泥濘的土里滾過,這鴻蒙紫氣,才能真真正正地,融進他的骨血里,成了他自已的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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