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眼珠一轉,趕緊說:“小滿,錢我們一時半會兒湊不齊,我給你打個欠條行不行?過段時間一定還!”
他打得一手好算盤,欠條這東西,能拖多久拖多久,說不定拖到最后,陳小滿自己就忘了。
可陳小滿哪會給他這個機會?
她似笑非笑地看著陳明:“打欠條也行啊,正好陳大爺、大姐夫你還有大外甥陳東都在紡織廠上班。
明天我就拿著欠條,直接去你們廠里找廠長,以后你們仨每人每月從工資里扣二十,加起來一個月六十,不到一年就能還清。
然后我再拿著欠條去廠里勞資科,讓他們幫忙預支,你看這樣行不?”
這話像一盆冰水,把陳明澆得透心涼。
他怎么忘了,小舅子是個混不吝的,陳小滿也是個狠人,她也真敢跑到廠里去鬧!
他們一家都在廠里上班,要是被廠長知道這檔子事,以后還怎么抬頭?
王桂蘭更是氣得眼前發黑,指著陳小滿說不出話來,臉綠得像她剛擇過的菜葉。
陳明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眼里只剩下無奈和肉痛。
他狠狠瞪了王桂蘭一眼,然后轉身進了屋,過了好半天,才捏著一摞錢,重重拍在桌上。
“給!六百塊,你趕緊走!”
陳小滿拿起錢,仔細數了數,確認沒錯后,揣進懷里轉身就走。
走到門口時,她停下腳步,回頭看了眼臉色鐵青的陳明和王桂蘭,淡淡道:“以后別再打我家孩子的主意,不然下次就不是要錢這么簡單了。”
說完,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陳家院門,留下滿院子的低氣壓和陳明夫婦幾乎要噴出火的眼神。
春芽待在紡織廠門口等著母親,陳東也留了下來。
一來春芽畢竟是自家親戚,二來他怕留春芽一個人在這里,待會兒會把父母做的事情說出去,那樣會讓所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。
春芽在紡織廠門口的老槐樹下站著,腳尖無意識地碾著地上的碎石子。
風卷著廠里飄出的棉絮擦過臉頰,她縮了縮脖子,心里七上八下的,既盼著娘快點來,又怕和大姑家真鬧僵了,回家爸爸和爺爺又要怪媽媽。
陳東就站在三步外,背著手來回踱步,皮鞋跟敲得地面“噔噔”響。
他時不時瞟春芽一眼,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,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。
春芽被他看得不自在,低下頭盯著自己洗得發白的布鞋,手指絞著衣角打了結。
忽然一陣風卷著個硬紙筒滾過來,“咚”地撞在春芽腳背上。
她“呀”了一聲,下意識彎腰去撿,頭頂卻先撞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,伴隨著一聲悶哼。
“嘶——你這丫頭,撿東西不看路啊?”
春芽慌忙抬頭,撞進一雙瞪得溜圓的眼睛里。
眼前的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,高個寬肩,穿著洗得筆挺的藍色工裝,額角紅了一小塊,手里還攥著半截冰棍,糖水正順著指縫往下滴。
“對、對不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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