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時念沒有立即回答,而是思索了一下,忽然問道:“我記得,您心臟附近卡了多年的那顆子彈,是因為救您的戰友。我想請問一下,當時您救他的時候,他有沒有讓您不要管他,自己先走?”
顧老將軍一怔。
他沒想到,暮時念竟然連這件事都了解得這般清楚。
當年,他們那一仗失利。
部隊緊急撤退,他的戰友卻深陷重圍,被火力壓制在險地。
留下戰友自己逃生,或是冒著槍林彈雨折返回去,這對當時的他而,根本算不上一個選擇。
他幾乎是本能地沖了回去。
盡管他的戰友聲嘶力竭地吼著讓他快走。
最終,他在掩護隊友撤退的路上,胸膛中彈。
但戰友獲救,他也命大,撿回了一條命。
前年,兩個人還特意聚了一次。
往事突然涌上心頭,顧老將軍一直嚴肅的臉不禁緩和了下來。
他抬頭看向暮時念:“有。”
“那您后悔過嗎?”暮時念輕聲追問。
顧老將軍知道她想借此表達什么,但還是斬釘截鐵地回答:“不曾。”
暮時念展顏一笑:“這就是我的答案。”
顧老將軍深深地看向暮時念。
這個小姑娘,不簡單。
而一旁,看著父親眼神中竟然逐漸透露出欣賞,顧懷成忍不住插話道:“你這是什么問題?人家救不救,后不后悔,都是人家的事,但你自己知道會連累人家,不該主動離開嗎?”
顧老將軍聽到這話,不悅地皺起眉頭。
已然開始代入顧司宴立場的他,聽到這般論,只覺格外刺耳。
但還不等他說話,暮時念已經率先開了口。
“的確,車禍發生后我也是這個想法,所以,我第一時間就和司宴提出了分開。但被他堅決拒絕后,我重新思考了這個問題。我認為,兩個人相處的關鍵,在于能夠真正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。倘若易地而處,我絕不會因自身可能遭遇危險,便對他的處境袖手旁觀。那么,我又憑什么要求他做到對我放手呢?與其在‘為你好’的拉扯中彼此消耗,不如并肩而立,共同抵御外敵。”
這話一出,顧老將軍眼中終于不加掩飾地流露出贊賞。
這姑娘的脾性和見識,倒很合他的胃口。
顧懷成怎么都沒想到,暮時念的嘴皮子竟然這么厲害。
僅僅用了幾句話,就開始扭轉他苦心營造的局面。
所以,他眼珠一轉,干脆譏諷道:“哼,說得再好聽又有什么用?你父親可是殺人犯!一個殺人犯的女兒,有什么資格踏進我們顧家的大門?”
這話一出,暮時念一直平和的臉徹底冷了下來。
顧老將軍的臉色也很不好。
誠然,以顧家的門第,無人愿與刑事案底有所牽連。
但平心而論,父輩做的事,與子女又有何關系?
所以,拿這個來審判暮時念,似乎有些過于不公平。
他們做長輩的,這樣為難一個小姑娘,也實在是太欺負人了。
所以,他眉頭擰了擰,開口道:“這件事……”
“這件事……”豈料,暮時念也在同一時間開了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