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,她忽然覺得,這個看似冷漠如冰的男人,內里或許并非全然無情。
隨著月份漸長,小腹開始微微隆起,胎動也隱約可覺。那種奇妙的、血脈相連的感覺日益清晰。夜深人靜時,她撫摸著微凸的腹部,感受著里面那個小生命輕輕的踢動,心中那片被仇恨和冰冷浸染的荒原,仿佛也滲進了一絲微弱的暖意。
這是她的孩子。無論他的父親是誰,無論他因何而來,他都是她沈生瀾在這世上最緊密的羈絆。
她開始更認真地研讀那本醫書,學習辨識草藥,甚至向陳伯請教一些簡單的農事和烹飪。她知道自己不能永遠依賴墨玄的庇護,她必須為將來,為自己和孩子,做更多的準備。
有時,她會站在莊院后的那片竹林里,望著京城的方向。官映雪、南宮祈霽、沈家的冤案那些人和事,并未因距離而模糊,反而在她心底沉淀得更加清晰、更加沉重。
她知道,眼下的平靜只是暫時的。一旦孩子生下,她將不得不重新面對那個漩渦。
這一日,她正坐在窗邊縫制一件小小的嬰兒衣物,針腳算不上細密,卻一針一線極其認真。墨玄端著藥進來,看到她手中的活計,目光停頓了一瞬。
“你的身體恢復得尚可,胎象也漸穩。”他將藥碗放在桌上,語氣如常,“但生產于女子仍是鬼門關,需早做打算。穩婆須得絕對可靠。”
沈生瀾放下針線,抬起頭:“墨大夫可有推薦?”
墨玄沉吟片刻:“京城內不宜。附近鎮上有位姓蘇的產婆,手藝尚可,口風也緊。只是,需提前打點,確保萬無一失。”
沈生瀾明白他的顧慮。她這個孩子,來歷特殊,一旦走漏風聲,后果不堪設想。
“有勞墨大夫安排。”她頓了頓,補充道,“所需銀錢,從我日后償還。”
墨玄看了她一眼,沒說什么,只點了點頭。
他離開后,沈生瀾看著那碗漆黑的藥汁,卻沒有立刻喝下。她走到窗邊,看著外面在春風中搖曳的竹影。
穩婆,產后休養,孩子的身份一道道難題擺在眼前。
南宮容璟的態度曖昧不明,燕俠翎久無音訊,她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。
她需要錢,需要人,需要屬于自己的力量。
這個念頭,在她心中從未如此清晰和迫切。
她低頭,看著自己微隆的小腹,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而深邃。
孩子,別怕。娘親會為你,也為自己,掙出一條生路來。
無論這條路,有多難走。
竹林沙沙作響,仿佛在回應她無聲的誓。而在那竹影深處,似乎有一雙眼睛,正靜靜地注視著這座寂靜的莊院,以及莊院里那個悄然蛻變的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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