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桑枝眼波微轉,幾分期待之意悄然在裴桑枝心底滋長:“照你這么一說,倒也有幾分可能。”
因在別莊與莊氏廢話良久,她不僅身上沾染了霉味,衣擺也蹭上了墻灰與舊火黑泥。
既是決心輕裝上陣,開啟嶄新的生活,這從頭到腳的煥然一新便是她給自己的儀式。
她不能,也不愿帶著一身過往的陰霾與塵土,去赴那一場寓意著光明與新生的接風宴。
故-->>而,裴桑枝欲再次沐浴更衣,方前往云霄樓的醉月軒。
新衣,是清雅的雨過天青。
醉月軒內,裴桑枝垂眸望著圓桌上琳瑯滿目的佳肴,心底難掩訝異。
竟真被素華一中的。
只是……為何一旁的木架竹籃里,還盛放著許多新鮮的桑花與桑葉?
裴桑枝的視線在滿桌珍饈與那籃桑花桑葉間流轉,先是眉頭微蹙,隨即似有所悟,緊蹙的眉宇緩緩舒展開來,眼底浮現出一抹清亮笑意。
榮妄眼中閃著光,獻寶一般,如數家珍般為裴桑枝介紹起滿桌菜肴:“枝枝,醫典有云:‘桑之功最神,在人資用尤多。’我尋思著,桑樹既全身是寶,何不將它融入膳食?便特地去請教了府里的大廚,學了幾道菜。”
“這第一道,是涼拌桑花。入口清甜,半點不澀。”
“做法倒不復雜,只需沸水中點幾滴鹽、半勺香油,投入桑花略一焯燙,立刻撈起浸入冰水,便能鎖住鮮脆。再以瓷碗調汁,取生抽三錢、香醋二錢,融少許糖,添蒜末、姜絲、椒末,淋一勺熱麻油調勻。澆在瀝干的桑花上輕拌,撒幾粒松仁,靜待片刻滋味浸入,便可食用。”
“徐長瀾也說,桑花清而不寒、潤而不膩,老少皆宜,是春令食療的佳品。若叫文人說起來,更有一番清雅守拙的意趣。”
“第二道是金衣桑葉。”榮妄轉向那盤金黃酥脆的裹蛋液面粉炸桑葉。
“專取嫩葉,去梗洗凈,瀝干水汽。面糊要調得恰到好處,新麥粉三錢、蛋清兩枚,加清水、鹽與白胡椒,攪至能掛薄漿而不滴。桑葉逐片裹糊,輕抖去余粉,油溫六成熱時下鍋,炸至雙面金黃即起,撒些椒鹽或白糖提味。”
說到此,榮妄含笑望著裴桑枝,聲線里帶著幾分期待:“入口咔嚓輕響,清甜回甘。你瞧這炸后金衣裹翠,形似玉簪,大廚說它寓意‘金玉滿堂,吉慶有余’,更有‘化凡為珍’之意,尋常桑葉經巧手點化,便成酥香佳肴,恰似平凡日子,也能過得活色生香。”
“徐長瀾還引《本草圖經》說,桑葉‘能除風熱,明目止渴’。即便炸制,清潤之性猶存,仍可疏散風熱、清肺潤燥。”
“這第三道……”
“這第四道……”
“這第五道……”
最后,榮妄又指向一旁的白瓷酒壺,“還有這桑葚酒,果香醇厚。可惜不是新釀,是去年從別府討來的陳釀……”
裴桑枝的目光,隨著榮妄娓娓道來的話語,不知不覺已全然落在他專注的側顏上,再難移開分毫。
他細細述說著每道菜的選材、火候、寓意乃至醫理,那般詳盡,那般鄭重。
字字句句背后,不知藏著他多少默默研讀、反復嘗試的晨昏。
這一席全桑膳,何止是接風宴。
分明是他捧出的一整片赤誠真心。
“枝枝,快嘗嘗味道如何?”榮妄神采飛揚地繼續說著,語氣清脆而熱烈,“只要你喜歡,日后但凡得空,我便下廚為你做菜。”
裴桑枝心尖軟得發燙,嗓音里壓不住一絲哽咽,出口的語調卻故意揚得又嬌又蠻:“怎么?榮大國公是打算讓我往后一輩子,都陪你啃這桑枝桑葉不成?”
語間,又故意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,抿著唇又道:“還有,你這全桑宴便全桑宴,自己偏也穿得一身碧青青的,桑花簪束發,衣擺上還繡滿這紫嘟嘟的桑果子……”
裴桑枝到底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,聲音里帶著笑,又藏著淚:“榮明熙,你自己瞧瞧,這好看嗎?”
最后這句被她咬得又輕又糯,像埋怨,更像嗔怪:“難看死了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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