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句清脆而明亮的話,像一根無形的針,狠狠扎進了陸封馳的心臟。
他剛剛因為沉冤的雪而沸騰翻滾的血液,在這一瞬間驟然冷卻。
回去。
是啊,他要回去了。
可他看著她臉上那個燦爛的有些刺眼的笑容,喉嚨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團滾燙的棉花,一個字都吐不出來。
他的一切都在部隊,可她在這里。
這個認知,像一把鈍刀,反復切割著他剛剛重獲新生的狂喜。
“哎呀,哎呀!小陸,這……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!”村長搓著手,滿臉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,那副諂媚又敬畏的模樣,與之前判若兩人。
他打破了辦公室里那片令人窒息的寂靜,看向陸封馳的姿態,已經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。
陸封馳沒有理會他,只是用那雙翻涌著風暴的黑眸,一瞬不瞬地盯著蘇晚。
蘇晚迎著他的注視,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,只是輕輕推了他一下。
“走吧,回去了。”
她的動作很輕,卻帶著一絲催促。
陸封馳的身體僵了僵,最終還是沉默地轉過身,邁開了腳步。
從村委會到牛棚的路,從來沒有這么漫長過。
一路上,那些曾經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村民,此刻都從自家的門縫里、墻頭后,探出頭來。
那些視線不再是鄙夷和漠視,而是被一種滾燙的敬畏和濃烈的好奇所取代。
軍區司令員親自打來的電話!
要官復原職了!
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,在短短幾分鐘內,就傳遍了紅旗村的每一個角落。
陸封馳,這個被打斷了腿,下放到牛棚的“壞分子”,即將一飛沖天。
這個認知,讓所有村民都感到一種源自骨子里的戰栗和恐慌。
他們開始瘋狂地回想,自己過去有沒有得罪過這個煞神?有沒有說過他的壞話?
而那些曾經欺負過他、朝牛棚扔過石頭的半大孩子,更是被自家大人揪著耳朵,往死里揍,哭嚎聲此起彼伏。
整個紅旗村的平靜,因為一個電話,被徹底顛覆了。
回到牛棚,陸封馳就一直沉默地坐在那張破舊的木床邊,寬闊的后背繃成一道堅硬的直線。
蘇晚也沒有說話,只是安靜地開始收拾東西。
她把他那兩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,放進一個小包袱里。
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無聲的壓抑。
兩天后,這種壓抑被一陣由遠及近的,狂野霸道的引擎轟鳴聲徹底撕碎。
一輛綠色的軍用吉普車,卷著漫天塵土,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,沖進了寧靜的紅旗村。
那猙獰的車頭,那代表著絕對權力的軍綠色,讓所有看到它的村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,呆立在原地。
車子沒有在村委會停留,而是徑直朝著最偏僻的牛棚開了過來。
最終,在全村人震驚到失語的注視下,吉普車一個漂亮的甩尾,穩穩地停在了牛棚那破敗的院門外。
車門“砰”的一聲被推開。
一個身穿筆挺軍裝,肩膀上扛著將星的中年男人跳了下來。
他身形高大,面容剛毅,行走之間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,只是站在那里,就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。
村長連滾帶爬地跑過來,想湊上前說句話,卻被那男人一個銳利的橫掃,嚇得腿一軟,再也不敢靠近半步。
男人無視了所有人,徑直走進了牛棚。
當他看到那個坐在床邊,身形依然挺拔的陸封馳時,那張不茍笑的臉上,瞬間涌上一股難以抑制的激動。
“臭小子!”
李司令大步上前,伸出雙臂,給了陸封馳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,鐵箍般的手臂用力拍打著他的后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