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抱里的身軀瘦弱,卻因為劇烈的后怕而顫抖不止。
陸封馳在最初的混沌和迷茫過后,終于拼湊起了斷裂的記憶。
他活下來了。
被她救了。
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,但他還是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,收緊了手臂,將這個為他闖入地獄的女人,反手緊緊地、緊緊地圈禁在自己懷里。
他低頭,鼻息間全是她發絲上混合著雨水和泥土的微腥氣息。
這味道本該是狼狽的,可在此刻,卻成了讓他那顆死而復生的心臟重新安定下來的唯一良藥。
“我沒事了。”
他的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,發出的聲響粗嘎又破碎,幾乎聽不真切。
“別怕,我在這里。”
他一遍又一遍地,在她耳邊笨拙地重復著這句話。
蘇晚在他懷里哭了很久,久到她以為自己會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干。
直到胸腔里的酸澀和恐懼隨著哭聲宣泄大半,她才漸漸平復下來,只剩下小聲的、斷斷續續的抽噎。
陸封馳感覺到懷里的人漸漸安靜,掙扎著想要從沖鋒舟里坐起來。
然而,腿部傳來的劇痛和長時間浸泡導致的麻木,讓他渾身都使不出力氣。
他皺著眉,環顧四周。
沖鋒舟的船體已經破損,此刻正不斷有渾濁的洪水倒灌進來,眼看著就要徹底沉沒。這里不能再待了。
“我們得去高處。”陸封馳的聲音依舊沙啞,卻透著不容置喙的決斷。
他牽住蘇晚冰冷的手,那只手小小的,還在不停地發抖。
他將她的手裹在自己寬大的掌心里,帶著她,從半沉的沖鋒舟里跨了出來,踏上了濕滑泥濘的坡地。
黑夜無邊無際,狂風夾雜著暴雨,似乎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刻。
兩人在漆黑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上爬。
陸封馳的腿傷又復發,每走一步都牽扯著鉆心的疼痛,可他一聲不吭,
只是將蘇晚的手握得更緊,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去大部分的風雨。
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,時間的概念早已模糊。
終于,在半山腰的位置,陸封馳發現了一個被巨大巖石遮擋住的凹陷,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小山洞。
雖然不大,但足以容納他們兩個人,也能勉強遮蔽風雨。
陸封馳扶著蘇晚進去,讓她靠著相對干燥的石壁坐下。然后,他從自己濕透的口袋里,摸出了一個用防水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鐵盒。
他打開鐵盒,從里面取出了僅存的幾根防水火柴。
他靠著山洞的巖壁,用身體擋住灌進來的風,顫抖著手,劃了好幾次,才終于“呲啦”一聲,點燃了其中一根。
微弱的火苗,在黑暗中跳動。
他小心翼翼地引燃了事先收集的一些還算干燥的枯枝。
很快,一小堆篝火在洞中燃燒起來,橘色的光芒驅散了部分刺骨的寒意,也照亮了彼此狼狽不堪的臉。
蘇晚的嘴唇凍得發紫,一張小臉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,
沾滿泥污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,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得下一秒就會碎掉。
陸封馳的心,被這幅景象狠狠刺痛了一下。
他沒有說任何話,只是伸出長臂,不容分說地一把將她拉了過來,讓她整個人都跌坐在自己懷里。
男人的懷抱算不上溫暖,甚至還帶著洪水未退的濕冷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