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子年紀雖輕,卻心機深沉似海,最是擅長蠱惑人心、顛倒黑白!”
“您想啊,那潯陽知府陳景元,原本在江南西路也算是個安分守己、循規蹈矩的官員,可自從這歐陽旭來到潯陽,不知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,陳景元便對他聽計從,簡直是唯命是從!”
“讓他開倉就開倉,下官等人以朝廷法度、上官身份苦勸阻攔,都攔他不住!這難道不是歐陽旭蠱惑人心的鐵證嗎?”
說話間,見尹楷瑞臉色陰沉不定,沒有立即呵斥,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,連忙趁熱打鐵,將話題再次引向最致命的指控:
“另外,尹大人明鑒,我等收集到的諸多證據,白紙黑字,人證物證,皆清晰顯示,歐陽旭此賊,在災民中散布流,煽動不滿,其行確有煽動民變、意圖不軌、圖謀造反之心啊!”
“此等包藏禍心、危及社稷的反賊,絕不能因其幾句狡辯便輕輕放過!還請大人明察秋毫,速速將其正法,以絕后患,以安民心啊!”
周世宏的聲音越發激昂,仿佛他自己都相信了這番鬼話。
到了這個時候,對于周世宏和李文翰二人來說,與歐陽旭已是不死不休之局。
他們必須要說服尹楷瑞,一條道走到黑,堅決拿下歐陽旭不可!
否則,一旦尹楷瑞反水,等待他們的就是萬丈深淵。
因此,他們極力抓住“造反”這個最重的罪名做文章,試圖將尹楷瑞重新綁上他們的戰車。
周世宏說完,急忙用眼角余光給旁邊的李文翰使了個急切的眼神。
李文翰會意,也慌忙上前,額頭見汗,語調急促地附和道:
“是極是極!尹大人!周安撫使所句句屬實啊!下官也可以作證!”
“那歐陽旭在災民安置之所,常常聚眾講話,語間多有不敬朝廷、暗示官府無能之辭。”
“更曾私下對心腹之人說什么‘王侯將相寧有種乎’、‘民心如水,可載舟亦可覆舟’等大逆不道之。”
“其反心,昭然若揭,下官愿以項上人頭擔保,絕無虛,此等國賊,若不速除,必成大患!”
“尹大人您手持尚方寶劍,代天巡狩,此時不行使雷霆手段,更待何時啊?!”
李文翰說得唾沫橫飛,臉漲得通紅,為了活命,他已然顧不得許多,將能想到的“大逆”之詞都安在了歐陽旭頭上。
然而,他這番急赤白臉的表演話音剛落,牢房里便驟然響起一陣清朗卻充滿諷刺意味的冷笑:
“哈哈哈……”
這笑聲在陰森寂靜的牢獄中回蕩,顯得格外突兀而刺耳。
尹楷瑞、周世宏和李文翰三人不由自主地同時看向牢內。
只見歐陽旭仰頭笑了幾聲,隨即垂下目光,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、極度的鄙夷與嘲諷,仿佛在看三只竭力表演卻漏洞百出的猴子。
周世宏被這笑聲激得心頭火起,又見尹楷瑞眉頭緊鎖,不由陰沉著臉,厲聲質問:
“歐陽旭!你死到臨頭,還敢如此囂張?你笑什么?!”
歐陽旭止住笑聲,目光如冰冷的箭矢,逐一掃過柵欄外三人那或驚慌、或憤怒、或陰沉的嘴臉,最終定格在周世宏和李文翰身上,語氣平靜,卻字字如刀:
“我笑什么?我笑你們二位,真是可憐又可悲,可笑更可恥!”
說話間,歐陽旭微微搖頭,仿佛在嘆息:
“我大武王朝,煌煌天朝,億萬子民,竟會養育出你們這等庸碌無能、貪鄙無恥、只會構陷同僚、欺上瞞下的狗官!也難怪近年來世風日下,地方不寧,根源就在爾等身上!”
他向前一步,鐐銬輕響,氣勢卻陡然攀升:
“你們竟然好意思說我歐陽旭是在‘虛張聲勢’、‘蠱惑人心’?還紅口白牙,信誓旦旦地誣陷我要‘造反’?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,恬不知恥到了極點!”
說到這里,歐陽旭目光銳利地逼視著周、李二人:
“我歐陽旭自入仕以來,所作所為,上對得起官家知遇之恩,中對得起朝廷俸祿,下對得起黎民百姓!”
“在杭州,我查的是侵吞國帑、禍害海商的蠹蟲,在金陵,我辦的是欺壓良善、枉法貪贓的紈绔惡霸,在潯陽,我做的是預警天災、開倉放糧、活人無數的本分。”
“捫心自問,我所行之事,哪一件不是為國為民,恪盡職守?哪一件觸犯了我大武律法,違背了為官之道?”
“倒是你們!”歐陽旭聲音陡然提高,帶著雷霆般的怒意。
“周世宏!李文翰!江南水患初現端倪之時,你們在做什么?是忙著加固堤防,疏散百姓,還是忙著計算如何推卸責任,保全烏紗?”
“災情洶涌,百姓流離,餓殍遍野之時,你們又在做什么?是積極籌措錢糧,安撫災民,還是忙著封鎖消息,欺瞞朝廷,甚至企圖阻撓開倉賑濟?”
“如今災情稍緩,你們不思反省己過,戴罪立功,反而上躥下跳,羅織罪名,構陷忠良,企圖將賑災有功之人打成反賊,以此來掩蓋你們的失職與無能,為自己脫罪!”
“試問,這究竟是誰在禍國殃民?是誰在動搖國本?是誰其心可誅?!”
這一連串的質問,如同狂風暴雨,又似正義的審判,轟擊在周世宏和李文翰的心頭。
兩人被駁斥得面紅耳赤,又驚又怒,尤其是最后那句“其心可誅”,更是讓他們脊背發涼。
周世宏臉色漲得如同豬肝,伸手指著歐陽旭,怒不可遏地吼道:
“歐陽旭!你休要在這里血口噴人,顛倒黑白!”
“我們彈劾你造反,有何問題?別以為你在災民中說的那些收買人心、暗藏機鋒的話,我們一點都不知曉!”
“你敢對著天地祖宗發誓,你沒有絲毫的不臣之心?沒有說過半句可能被解讀為煽動的話?”
“災民稱你為‘青天’,只知有你歐陽旭,不知有朝廷官府,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?這難道不是造反的征兆嗎?!”
他試圖抓住“民望過高”這一點,繼續給歐陽旭扣上危險的帽子。
李文翰也在一旁幫腔,色厲內荏地叫道:“對!歐陽旭,你休想抵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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