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聽到可以離開的消息,她自是滿心歡喜。
歐陽旭微微頷首,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,笑道:“柳甫等人的罪證,我已收集得七七八八,更重要的是,朝廷派遣的欽差不日便將抵達。”
“這位班欽差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,有他接手此案,后續事宜已無需我再操心。”
“我等巡察御史的本分,是發現問題,奏報朝廷,如今既已奏報,且欽差已派,我的職責便算完成大半。”
“待班欽差一到,我將手中掌握的新線索移交于他,便可抽身而退,按原計劃,前往最后一站,江南西路巡查。”
他頓了頓,看著趙盼兒如釋重負的俏臉,溫聲道:“這些日子,讓你們跟著我在此虛耗時光,還要配合我演戲,辛苦你們了。”
趙盼兒輕輕搖搖頭,反手握緊他的手,眼中滿是柔情與信任:
“只要能幫到旭郎,陪在旭郎身邊,妾不覺得辛苦,只是此地官場污濁不堪,那些紈绔衙內終究讓人心中難安,能早日離開,自是再好不過。”
說話間,她輕輕靠入歐陽旭懷中,低聲道:“江南西路聽說風景與東路大不相同,山清水秀,別有一番風貌,我很是期待呢。”
歐陽旭攬住她,感受著懷中的溫軟,目光卻再次投向窗外那看似繁華似錦、實則暗藏污濁的金陵夜景,心中一片清明。
江南東路的風暴將由班朋興繼續掀起,而他,則將帶著收集到的證據和一身輕松,繼續他未完的巡察之路,前往下一個目的地。
金陵的這一頁,似乎可以翻過去了。
……
又過了數日。
在一個平常無奇的午后,一位身著半舊青灰色直裰,頭戴方巾,扮作尋常文人模樣的中年男人。
攜著兩名同樣衣著簡樸、宛如老仆長隨般的隨從,悄無聲息地乘坐馬車從金陵城東門緩緩而入。
這中年男人面白削瘦,目光沉靜如淵,眉宇間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肅然之氣,正是奉旨南下的欽差,吏部侍郎班朋興。
他刻意避開官驛,徑直前往城內一家并不起眼的清靜客棧落腳,整個過程未引起任何官面上的關注。
剛在客房中安然坐定,還未及喝上一口熱茶,門外便傳來了約定好的暗號叩門聲。
班朋興微微頷首,一名隨從當即上前開門,只見四條精干漢子迅速閃身而入,隨即敏捷地掩上房門,齊齊向班朋興躬身行禮。
這四人,正是班朋興離京之前,精心挑選并提前數日派來金陵暗中查訪的忠心下屬。
“如何?”
班朋興沒有多余的寒暄,直接問道,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。
為首的一名漢子,代號“甲三”,上前一步,壓低聲音稟報道:
“回稟大人,歐陽御史密奏中所柳文軒、周茂、趙天佑等人之惡行,經我等數日查訪,基本屬實,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!”
另一人接口道,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慨:
“屬下親眼所見,就在三日前,那趙天佑在城南集市,為強奪一攤主祖傳的玉扳指,竟指使豪奴將其攤位掀翻。”
“攤主苦苦哀求,反被其隨從踹倒在地,吐血不止,周圍百姓皆敢怒而不敢!”
“還有那柳文軒,”的真實性。
柳甫等人雖然早已下令約束柳文軒、周茂、趙天佑等紈绔,可他們并未預料到,班朋興同樣也會提前安排人來摸底!
班朋興靜靜地聽著,臉上神色平靜如水,看不出什么明顯的表情,只是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面。
待四人稟報完畢,他沉默片刻,才淡淡地反問了一句,語氣平淡,聽不出喜怒:
“哦?這么說,那位歐陽旭歐陽御史,倒真是一位明察秋毫、為國為民的好官了?”
甲三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,由甲三謹慎地回答道:
“大人,單就柳文軒、趙天佑等人欺壓百姓、橫行無忌之事而,歐陽御史所奏確無虛。”
“至于歐陽御史本人是否堪稱好官,屬下等只負責查證事實,不敢妄下斷語。”
班朋興聞,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,似有思索,又似有審視。
他沉吟了一會兒,擺了擺手,吩咐道:
“繼續去查,不僅要盯緊柳甫、周斌那邊,看看他們最近還有什么動作。”
“也要分些人手,去查探一下有關這位歐陽御史的消息。”
“他在金陵這些時日,私下還見過什么人,做過什么事,風評如何,本官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。”
“是!屬下明白!”四人毫不遲疑,齊聲領命,隨即如同來時一般,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,腳步輕盈而敏捷。
待房門再次關上,一直侍立在班朋興身側的一名屬官方才低聲詢問道:
“大人,我們是否現在就去安撫使司衙門亮明身份?也好震懾宵小之徒,方便后續查案。”
班朋興卻緩緩搖了搖頭,瞇起的眼睛里透出老吏特有的精明與謹慎,那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隱秘。
他端起桌上微涼的茶水,輕呷了一口,語氣帶著一絲冷意:
“不急,安撫使司就在那里,跑不了。”
“柳甫他們,想必此刻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,四處打探本官的行蹤,忙著銷毀證據呢。”
“讓他們先忙活一陣,慌亂之中露出的馬腳反而更多。”
他放下茶杯,目光似乎穿透了墻壁,望向了某個方向,眼神深邃而意味深長。
“在這之前,本官要先會一會這個歐陽旭!”
“看看他究竟是真如奏章中所,是個鐵面無私、心系黎民百姓的棟梁之材,還是一個善于揣摩上意,精于構陷,沽名釣譽的投機之輩!”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