災民的問題,暫時解決了。
但是,如果不搞定糧食,這些災民又能撐多久呢?
海瑞隨即開始追查賑災款。
他先是去找了負責管理藩庫的大倉,要求查看往來文書,看藩庫到底撥了多少糧食出庫。
府庫的倉大使是個體態臃腫的中年人,捻著兩撇鼠須,眼皮都懶得抬一下,直海瑞品級不夠,沒資格查看,拒不出具文書。
海瑞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戶部主事,在蘇肅這種地方上的縣令面前還有一些威懾力。可在隨便扔塊磚頭都能砸到三品大員的京城,沒有人會把海瑞放在眼里。
碰了一鼻子灰的海瑞,隨后又去了戶部,想在戶部調撥的文書檔案入手,尋找公文記錄,追查到底是哪一環節出了岔子。
戶部衙門里人來人往,書吏們抱著堆積如山的卷宗匆匆穿行,算盤聲和低語聲交織成一片繁忙的景象。然而,當海瑞的身影出現時,這片景象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那些原本還與他點頭致意的同僚,一見到他詢問賑災款的事,便如同見了瘟神。
“哎呀,海大人,我這兒還有一份急件要送去吏部,實在脫不開身!”
“海主事,您問的事兒我可不清楚,我就是個管田畝冊的,錢糧調撥那是度支清吏司的事。”
幾個官員找著各種蹩腳的借口,腳底抹油般溜走。
連續碰壁數日,海瑞的銳氣被消磨大半,心中卻愈發堅信,這背后必有天大的黑幕。
最終,還是戶部尚書趙貞吉找到了他。
在內閣的一間偏廳里,趙貞吉親自為他沏了一杯茶,神情復雜地看著他:“剛峰,收手吧,別再查下去了。”
“為何?”海瑞的聲音沙啞,眼中布滿血絲:“賑災款貪腐,我親眼所見,鐵證如山,為何不查?”
趙貞吉嘆了口氣,將茶杯推到他面前:“因為沒有貪腐……府庫里根本就沒有撥出過十萬石糧食和相應的銀子。”
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,在海瑞的腦海中炸響。他愣住了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沒有?”他喃喃自語,隨即情緒激動起來,“不可能,圣旨上寫得清清楚楚。”
趙貞吉帶著一種深切的疲憊與無奈說道:“圣旨上確實是這么說的,可陛下壓根就不知道藩庫里沒有這么多糧食,我們這些做臣子又能怎么辦,難不成指出陛下的錯誤?”
“偌大藩庫,連十萬石糧食都撥不出來?”海瑞不敢相信這個事實。
趙貞吉沒有回話。
其他的藩庫,自然是還有糧食和銀子,不過那都是留著供應宮里和百官的庫存,動不得。
“剛峰這件事,到此為止了。”
趙貞吉提醒道。
繼續追查下去,最后真相大白,除了讓嘉靖臉上無光之外,沒有任何好處。
海瑞從戶部出來,陽光照在身上,他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。
他發現,整個大明,從上到下都爛透了。
一時間,巨大的無力感和挫敗感席卷了他。過去在地方為官,他總以為,大明朝的病癥在于四肢,那些貪官污吏如同附骨之疽,只要將他們一一剔除,國家就能恢復健康。他始終堅信,高居廟堂之上的君父是圣明的,是被奸臣蒙蔽了雙眼。
可如今,他才看清了這病灶的根源。
他以前所推崇的君父,嚴重失職。沉迷修仙,懶政,自私
海瑞抬頭望向紫禁城的方向,一股深沉的失望感涌上心頭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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