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隊隊來自北方災區的饑民,在移墾局的引領下,被送到了松江府的港口。
腥咸的海風撲面而來,夾雜著魚蝦的腥氣、桐油和麻繩的味道。
巨大的福船如同浮動的山巒,靜靜地停泊在港灣里,高聳的桅桿指向天空。對于這些一輩子都生活在內陸,連大江大河都少見的災民來說,眼前這片無垠的水域和巨獸般的船只,帶來了強烈的震撼與不安。
他們還來不及細看,就被帶到了一片臨時營地,將男女分開。
“把衣服都脫了,洗個熱水澡,消毒,換新衣服。”
幾個小吏手里拿著木棍,對著人群吆喝,指揮。
女性和幼童那邊,則是有幾個膀大腰圓的健婦在指揮。
災民不知道消毒是什么意思,一個個面面相覷,遲疑著不動。
“磨蹭什么,想把瘟疫帶到船上去嗎?到時候一船的人都得陪你們死。”在小吏簡單粗暴的呵斥下,災民終于是解開衣帶,將那些沾滿泥污、汗漬,甚至血跡的破布扔在地上。
洗過澡后,他們收到了新衣服,還被撒了一身刺鼻嗆人的去虱粉。
之后,他們像一群被清點過的牲口,被驅趕著走上通往巨船。
船艙內部幽暗深邃,一股混雜著霉味、汗臭的濁氣撲面而來。
災民抱怨著,小孩哭泣著,女人惶恐的抱著小孩。
然而,當船上的吏員開始分發食物時,所有的抱怨和恐懼都平息了。
那不是能照出人影的稀粥,而是可以咬出油的油餅。對于這些從地獄邊緣爬回來,連樹皮草根都啃食殆盡的人來說,這油餅就是人世間最美味的食物。
海船起航,巨大的船身在風浪中搖晃,沉重的木質結構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。許多不適應航行的北方人吐得昏天黑地,整個船艙的氣味愈發難以忍受。但沒有人抱怨,因為他們經歷過更加糟糕的事情,一點小小的暈船,不值一提。
不到兩日,貨船便抵達了臺南。
看著碼頭上人來人往,災民們稍稍松了口氣。既然別人能在這里生存下來,他們自認為也可以。
災民們剛下船,碼頭上的一些人便圍了過來。
他們穿著干凈的短打,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,眼神精明而銳利。
“招人,王老爺招人開荒種地,包吃包住,收成三七分。”一個飽受風霜,手背上青筋凸起的地主高聲喊著。
他是移墾局遷徙到臺灣的第一批漢人,因為特別能吃苦,開墾了大量的荒地,如今已經混到了地主這一階級,擁有大量糧食和物資養佃戶。每當有移民抵達臺灣,他都會過來招募佃農,繼續著他的地主夢。
“恒通木材行招伐木工,每天半錢銀子,干一天結一天工錢,現銀結算,絕不拖欠。”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揮舞著手里的錢袋,吸引著眾人的目光。
臺灣現在也在建造船廠,而且因為大量移民過來,建房子也需要很多木材。
木材行業在臺灣已經是一個支柱性的產業,有好幾家伐木公司。
“捕魚隊要人,不怕風浪的漢子跟我走,頓頓有肉吃。”
還有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賬房先生,在一塊木板上寫著:“高薪招募人手種植橡膠,包吃住,月錢一兩五錢。”
看到有那么多管事在招人,那些災民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