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芳繼續說道。
“他去吉林,不過一年光景,就把一個爛攤子,一座破敗的船廠收拾得有聲有色。不僅把您要的運兵大船給造了出來,還把您要的皇木,千里迢迢地給運了回來。這兩件差事,哪一件不是難如登天?可他都辦成了,辦得漂漂亮亮。”
“奴才還聽說,這楊旗為了給朝廷辦差,把自己的家底都快掏空了,還欠了一屁股債。這樣忠心為國的干臣,上哪兒找去?”
李芳這番話,七分真,三分假。
楊旗倒貼錢是真,但現在早已經賺得盆滿缽滿了。
嘉靖聽了,不置可否。
“那這奏折上說的,他私自練兵,鑄造兵器,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皇爺,建州那地方,不比咱們中原。”
李芳解釋道。
“那里是蠻夷之地,女真人又素來桀驁不馴。楊旗一個外來官,手上要是沒點真家伙,別說辦差了,恐怕連命都保不住。而當地的衛所兵,早就不堪大用。楊旗無奈之下,這才組建的護衛隊,這件事他早就上奏折稟報過,也得到了兵部的同意,并非私自。雖然他自掏腰包練兵有點不合規矩,可要兵部掏銀子,兵部更不樂意了。”
“他練的那些護衛,鑄的那些兵器,都是為了震懾女真人,為了能順利完成您交代的差事。奴才以為,此乃情有可原,是不得已而為之。至于挑撥女真各部的關系,這也是朝廷一直的策略,防止女真統一做大。”
嘉靖沉默了。
他是個極度怕麻煩的人。
他不喜歡管那些具體的,瑣碎的朝政。
他只注重結果。
楊旗給他造好了船,運來了木頭,讓他的大殿能順利建造,這就是他要的結果。
至于楊旗在過程中,用了一些什么手段,是不是合乎規矩,他根本不想去理會。況且,不守規矩的又何止是楊旗一人,嚴嵩一黨,清流一派,大明的官員,有一個算一個,又有幾個會真心守規矩,哪個不在私底下搞小動作。
如果大明的官都是好官,朝廷也就不會連稅銀都收不上來,導致國庫空虛。
只要不捅出天大的婁子,動搖到他的統治,嘉靖都懶得去管。對他而,修仙才是最重要的。
“這幫御史,就是喜歡捕風捉影,小題大做。”
嘉令不耐煩地揮了揮手。
“奏折留中吧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
李芳心中一喜,連忙將那封奏折,恭恭敬敬地收了起來。
“留中”,意味著皇帝不想處理此事,這事,就算是被壓下去了。以后若是想要處理楊旗,那就把這些奏折重新拿出來論罪。以后若是還要重用楊旗,那么就當這些事從沒發生過。
一場足以致命的彈劾風波,就在嘉靖皇帝的輕描淡寫和李芳的巧妙周旋下,消弭于無形。
遠在府中的楊旗,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。
他只知道,幾天后,岳父鄢懋卿派人給他傳話,讓他行事再低調一些,最近風頭太盛,有人眼紅。
楊旗心領神會。
他知道,在這京城,看不見的刀光劍影,遠比北地的真刀真槍,更加兇險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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