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對不起,師兄,我太狹隘。”
“你不狹隘,也沒有什么疑心病。”陸長青說,“你的一切懷疑,都出于一個原因:你不想舊事重演,不想自己和戰友再淪為權勢爭奪的工具。”
賀琛靜了靜:怎么會有人比他自己更懂自己?
“你是不是有事兒沒事兒,就化身巨人,在這綠水青山間看著棋盤,琢磨別人?”他看向陸長青。
陸長青輕笑:“那不是我的興趣所在。”
“我知道,你的興趣是養花嘛。”賀琛對上他眼睛,莫名移開視線,小聲嘀咕。
“嗯,但我最喜歡的一株花卻不是我養的,他長在風雨中,即使沒有得到應有的呵護照料,也從不放棄自己。”陸長青看著賀琛,聲音低沉。
什,什么意思……賀琛被他說得癢癢的,擔心自己下一秒就要抽芽長出葉子來了。
看他紅著臉,不知在想什么,但并不排斥反感自己的樣子,陸長青剛才還有些凝重的精神域起了微風,連天上的云也流動得比剛才快些。
而他自己定神看著賀琛,眼里倒映著他的影子:“你那天說'不是不喜歡我這種人',是不是代表著我還有希望?”
賀琛捏捏手指,剛要張口,兩人身后,忽然多了一道童聲:“爸爸,爸比?”
賀琛一驚,看向半空的“毛團”:“樂?”
“你怎么進來了?”
“我不知道,我想尿尿……”賀樂懵懵答。他憋醒了,看到爸爸和爸比不動,就摸了摸他們。
“我精神域開放著,為了留意樂動靜。”陸長青解釋——并十分后悔。
這孩子天賦也太好了,半夢半醒的狀態,還能撞進他的精神域。
有他這一打岔,賀琛從陸長青精神域退了出來,急著抱賀樂去尿尿,要伸手,右手卻沒抬起來。
陸長青越過他,抱起賀樂去洗手間,出來時,發現賀默也回來了。
他跟賀琛的話題顯然不能再繼續。
“你們先休息。”把賀樂抱回床上,陸長青親了親他,又跟賀琛說晚安,轉身離開。
賀樂拱了拱,又貼著賀琛睡著了。賀默伸手在賀琛面前晃了晃——別人走了老半天了,他還在盯著門口看。
“你去哪兒了,這么晚才回來?”賀琛回過神來,看向他。
“訓練。新游戲。”賀默答。
新游戲?賀琛思考了下,明白過來:陸長青給了他一套專為零號設計的模擬操作游戲,可以讓人在游戲中掌握操作技巧,他選拔了部分人啟動訓練。
“好玩兒嗎?”賀琛問賀默。
默點點頭。
賀琛又發起了呆,他在思索剛才跟陸長青討論的話:每個人,本就在棋盤中……
賀默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,被他捉住手腕,賀默看出他沒事,轉身去洗澡。
但走出幾步,孩子又折回來:“他的精神體是什么?”
“誰的?”賀琛莫名其妙。
“陸長青。”
“禮貌點兒,叫叔叔。”賀琛說了一句,又給賀默解釋,“陸叔叔是治療師,不是武士,武士才有精神體,治療師沒有。”
解釋罷,他痛心疾首:“學費你都糟蹋在哪兒了?連點兒常識也沒學回來……”
賀默默默看他一眼,抿緊唇走進洗手間,釋放出小黑,看著小黑身上的蛇鱗:陸長青身上,明明也有!
*
第二天上午,陸景山似乎有什么急事要處理,改變了原定行程,急匆匆要求賀琛召集齊漢河、平山兩大基地以及幾個行政星和資源星的行政主官,和軍部那位陳副部長一道,宣布了平山基地暫時并入漢河基地,原屬賀宏聲負責的一應事務,由賀琛暫管。
塵埃落定,賀琛和陸長青隔著人群互看一眼,各自鼓掌。
“哦,還有一件事——”臨離開,陳副部長想起什么,“勾結火狐那個案子軍部結了,我代他們偵查司通知你們一聲,經查此案幕后主使為賀宏聲,因為他和另一當事人向恒均已經死于流民暴亂,責任沒辦法繼續追究,這案子就這樣了,你們知道就行。”
他口吻相當隨意,仿佛提起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——對他來說,也的確只是一件小事。
賀琛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:“結了就好,也了卻我們一樁舊事。”
>>說罷,他看了一眼發呆的寧天,不著痕跡踢他一腳。寧天反應過來,護送這兩位來賓和他們的團隊登上離港的飛船。
“就這樣?”送完人,寧天看著賀琛問。
沒頭沒尾,但賀琛知道他問的是什么。
“就這樣。”這就是他們要的真相和公道。但仿佛,又差了點兒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