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毫不懷疑,若再敢有異動,下一劍斬的便不是他們的神通,而是他們的頭顱。
“楊觀主神通蓋世,老夫服了。”
陰九幽終究是老江湖,能屈能伸,咬牙擠出一句話,率先低頭。
手中那出現裂痕的骨山,更是被他心疼地收起。
謝潮生長嘆一聲,收起玉冊,對著楊承遙遙一揖,澀聲道:“謝某技不如人,無話可說,今日之事,滄海宗不再參與。”
他雖未明道歉,但“不再參與”四字,已是服軟。
蕭逸臉色變幻數次,最終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:“楊兄劍道絕世,蕭某心悅誠服,先前多有冒犯,還望海涵,逍遙派就此別過。”
說罷,竟是毫不猶豫,帶著門下弟子,化作流光遁走,一刻也不敢多留。
陰九幽與謝潮生見狀哪里還敢停留,各自帶著門下,倉皇離去,背影狼狽,再無來時半分氣勢。
轉眼間,三方聯軍,土崩瓦解,作鳥獸散。
三大勢力如潮退去,墨城上空云破天青,只余滿地狼藉與尚未散盡的肅殺劍氣。
陳清清與蕭程昱等人,望著天際那幾點倉皇遠遁的流光,胸中激蕩難平。
以寡敵眾,一劍退三強,這般手段,已非“強橫”二字可盡述。
眾人看向階前楊承的眼神,炙熱中更添幾分近乎虔誠的敬畏。
“觀主神威。”
有年輕弟子忍不住激動低呼。
楊承卻未回頭,只望著長街盡頭某處陰影,淡淡道:“既然來了,何不現身?”
陰影如水紋般蕩漾,厲古梟那魁梧身影邁步而出,紅袍在秋風中紋絲不動。
他臉上帶著種似笑非笑的神情,拍掌道:“精彩精彩,厲某遠觀,亦覺劍氣沖霄,心神動搖。楊觀主這一劍,怕是將那三個老鬼的道心都斬出了裂痕。”
陳清清等人神色頓時一緊。
楊承擺手,止住眾人戒備,神色平靜無波:“厲宗主總不會是專程來看楊某劍利不利。”
“自然不是。”
厲古梟大笑,聲音震得檐角殘葉簌簌而落,“厲某是來請楊觀主,喝一杯真正的酒。”
他抬手指向遠處一座涼亭:“請。”
楊承略一頷首,身形微晃,與厲古梟同時消失在原地。
再出現時,二人已相對坐于那涼亭殘破的石凳上。
石桌上無酒,卻自有肅殺秋風斟滿虛空。
“厲宗主有何指教?”
楊承開門見山。
厲古梟不答,目光如鷹,仔細打量著楊承,半晌才嘿然一笑:“指教不敢,只是覺得,楊觀主方才的戰斗,痛快是痛快,卻未必劃算。”
“哦?”
“白骨、滄海和逍遙,這三家雖退,卻非心服,只是被你一劍嚇破了膽。”
厲古梟屈指,敲了敲冰涼的石桌面,篤篤有聲,“狼群受了驚,縮回爪子,可眼睛還綠著。今日你露了鋒芒,也露了底細,他們已知你劍利,下回再來,便不會是這般明刀明槍的蠢陣仗了。陰的、毒的、耗的、圍的,嘿嘿,各種陰暗手段,有時候比修為更磨人。”
楊承不語,等他下文。
厲古梟身子微微前傾,壓低了聲音:“厲某是個粗人,只信一個道理,打蛇不死,反受其害。既是結了死仇,那就不妨做絕些。如今他們新敗,人心惶惶,正是趁他病,要他命的時候。楊觀主難道真愿意,放過這痛打落水狗的良機?”
秋風穿亭而過,卷起幾縷塵埃。
楊承抬眼,看向厲古梟:“厲宗主似乎意有所指。”
“明人不說暗話。”
厲古梟笑容擴大,露出白森森的牙齒,“我已傳令門下精銳,此刻應該已卡在黑水峽,那是白骨宗返程的必經之路。陰九幽那老鬼方才硬接你一劍,骨山受損,心神震蕩,此刻戰力至多剩下七成。”
他頓了頓,一字一句道:“若你我此刻聯手追去,前后夾擊,我有九成把握,將他永遠留在黑風峽。時間若趕得巧,說不得還能再摟草打兔子,將驚魂未定的謝潮生也一并收拾了。”
楊承指節輕輕叩擊石桌,眸光深斂如寒潭。
厲古梟也不催促,只靜靜等著。
他知道眼前這年輕人看著平和,骨子里卻藏著一把出鞘必見血的劍,更有一股不容人輕侮的傲氣。
今日三大勢力打上門來,逼得他亮劍立威,這仇已然結下。
以楊承的行事風格,豈會真輕易放過?
果然,不過數息,楊承抬眼,眸中已無半分猶豫,唯有決斷:“何時動身?”
厲古梟撫掌,長身而起:“現在!”
“走。”
一字落下,兩道身影自涼亭內驟然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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