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云道域的秋,一日寒過一日。
枯葉打著旋從老槐樹上飄落,墜在道觀前庭的青石板上,被風一卷,又不知去向。
楊承負手立在階前,看那滿庭蕭瑟,青衣在風里微微擺著,神色平靜,看不出喜怒。
自樊城歸來,已過旬日。
斬厲古梟,廢孫衡,立杜雪柔,這一連串的事做下來,看似雷霆萬鈞,鎮住了明面上的風波。
可他很清楚,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。
墨城道觀這塊肥肉,如今孤懸在外,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,等著撲上來撕咬。
“觀主。”
蕭程昱的聲音在身后響起,帶著一貫的沉穩。
但細聽之下,仍能辨出幾分凝重:“山門外,近日生面孔多了不少,東市茶館,西街酒肆,甚至碼頭貨棧,都多了些探子耳目,雖喬裝改扮,但氣息駁雜,不似本地修士。”
陳清清也從回廊轉出,接口道:“坊間也有些流,起初只是零星碎語,這幾日卻越傳越兇,說我們墨城分觀,暗藏了道觀總壇崩解前轉移的大半底蘊傳承,還有不少大道至寶。”
楊承“嗯”了一聲,并未轉身,只望著天際鉛灰色的流云,淡淡道:“樹欲靜而風不止。該來的,總會來。”
道觀總觀補天,其他分觀早已崩解,如今只剩墨城道觀。
如此一來,墨城道觀成為眾矢之的是很正常的。
次日。
天際便有三道流光,自不同方向破空而至,懸停在墨城上空,隱隱將道觀合圍。
流光斂去,現出三撥人馬,氣息皆雄渾強橫,攪得空中云氣翻涌。
靠北方的勢力,人人身著慘白長袍,胸前以暗金絲線繡著猙獰骷髏圖案,周身死氣繚繞,目光陰冷。
正是以煉尸馭鬼,行事詭譎狠辣著稱的“白骨宗”。
為首者是一枯瘦老者,面皮緊貼骨顱,眼窩深陷,乃白骨宗宗主,“骨真人”陰九幽。
南方勢力則是水藍袍服,袍袖寬廣,上有浪濤云紋,是雄踞西界東海的“滄海宗”。
領頭的是個中年文士模樣,面白無須,手持一卷玉冊,乃是滄海宗宗主,“覆海手”謝潮生。
而居中一方,人數最少,僅七八人,皆做世俗富貴公子打扮,與另外兩方的肅殺截然不同。
但為首那名錦衣青年,眉眼含笑,顧盼風流,卻讓知曉根底的人心頭凜然,此乃逍遙派掌門,“玉面郎君”蕭逸。
逍遙派功法最重修心養性,于紅塵中煉心,看似逍遙,實則門人個個心機深沉,難纏程度猶在前兩者之上。
三方人馬甫一現身,強橫神念便如無形大網,罩向下方道觀。
墨城中,無數修士百姓被驚動,紛紛抬頭,面露駭然。
白骨宗,滄海宗,逍遙派,這可都是中土皇朝境內威名赫赫的一流勢力,平日里見到一個都難。
今日竟三方齊至,兵臨墨城道觀。
聯想到近日傳,眾人心頭雪亮,這三大勢力是要聯手,瓜分墨城道觀這塊“肥肉”了。
“楊觀主。”
那白骨宗的陰九幽率先開口,聲音干澀沙啞,如骨片摩擦,“近日皇朝境內多有傳聞,說道觀總壇封天前,將畢生積累之底蘊,盡數轉移至這墨城分觀。不知此事,是真是假?”
他目光如毒蛇,緊緊盯著下方那道青衣身影。
謝潮生搖動玉冊,語氣平淡卻帶著強大壓力:“道觀為堵天裂,舉派封天,功德無量。然其傳承寶物,乃鴻蒙界之瑰寶,理應由天下有德者共掌之,以免明珠蒙塵,更防小人覬覦。楊觀主年輕,恐獨力難支,不若交由我等共同保管,方是正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