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當家「鬼謀」賈似道的居所,位於黑石島一處極為僻靜的角落。那是一座由巨大礁石鑿空而成的石室,與島上其他海寇巢x的臟亂腥臭截然不同,石室內竟是異常的整潔。墻壁之上,懸掛著數幅繪制jing密的南海輿圖與星象圖;角落里,堆放著一卷卷用油布仔細包裹的竹簡;石桌之上,更是擺放著gui甲、蓍草等物。若非空氣中那gu揮之不去的咸腥氣息,幾乎讓人以為,這里是某位隱居的方外高士的清修之地。
    賈似道此刻正盤坐於石桌之後,他身材中等偏瘦,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衫在海寇之中顯得格格不入。面se略顯蒼白,彷佛久不見天日。他的手中,正慢條斯理地撥弄著幾根由海象牙打磨而成的、光滑圓潤的算籌,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,則緊緊地盯著面前石板上,一排排復雜的演算符號,神情專注到了極點。
    單雄推門而入,將高遠的計畫與熊闊海的態度,簡略地告知了他。
    賈似道聽完,手中的算籌,微微一頓。他抬起頭,那雙如同寒潭般深邃的眼眸,靜靜地看著單雄,沒有立刻說話,只是緩緩地,將手中的算籌,重新撥弄了起來。「噼啪」的輕響,在寂靜的石室中,顯得格外清晰,也格外……令人心悸。
    許久之後,他才緩緩開口,聲音平靜無波,卻又彷佛能洞悉人心:「二哥,此事……看似天賜良機,實則……暗藏殺機啊。」
    他拿起一根炭筆,在石板上飛快地寫了起來:
    內容未完,下一頁繼續閱讀
    「其一,高氏此番催促過急,許諾之重亦超乎尋常,反常必為妖。彼與林睿相斗已久,屢落下風,此刻孤注一擲,焉知非借我等之手行驅虎吞狼之計,或另有更深圖謀?其所供情報,皆來自內應一人,來源單一,虛實難辨。此為其疑。」
    「其二,內應h守正,既能為利背主,亦能為命賣友。此人首鼠兩端,貪生怕si,未必可靠。其所傳信號,或真或假,甚至可能本身就是誘我等深入的陷阱,不可不防。此為其險。」
    「其三,林睿此人,據聞智計百出,行事往往出人意表,絕非尋常縣令可b。合浦新軍雖初建,然其c練之法聞所未聞,戰力究竟如何,深淺未知。新城城防,更是被傳得固若金湯,我等對其內部虛實,如同盲人夜行,一步踏錯,便是萬丈深淵。此為其患。」
    「故而,」他最後重重寫道,「依小弟之見,此行如履薄冰,似入虎x,十之七八乃是高氏設下的陷阱,意yu借刀殺人!若貿然強攻,正中其懷,恐有全軍覆沒之危!」
    單雄看著石板上那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示警,心中的那gu狂熱,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,稍稍冷卻了幾分。但他對林睿的仇恨,對財富的渴望,以及……對身後那若有若無的、來自賈似道的無形推力,卻讓他不愿就此放棄。
    「那……依三弟之見,此事……當如何是好?」
    賈似道微微一笑,那笑容之中,卻藏著一gu令人不寒而栗的y冷。他再次拿起炭筆,飛快地寫道:「非是不打,而是……巧打。」
    「大哥既已首肯,此戰勢在必行。然,我等可……明修棧道,暗度陳倉。」
    「主力船隊,依舊按原計劃,直撲明港!虛張聲勢,x1引其守軍主力!」
    「而二哥你,則親率三百jing銳,乘坐快船,繞至其側翼,趁其不備,直搗……郡守府!擒賊先擒王!」
    內容未完,下一頁繼續閱讀
    「至於那曬鹽場與工坊……」賈似道的筆鋒一頓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,「待擒下林睿,那些工匠圖紙,自然……盡歸我等所有。」
    他這番話,看似是在為單雄規避風險,實則卻是將那最為兇險、也最有可能立下頭功的任務,交到了單雄的手中!而他自己,則可以坐鎮後方,進可策應,退可……坐收漁利!
    單雄看著石板上那看似天衣無縫的計畫,又看了看賈似道那雙充滿了「真誠」與「信賴」的眼睛,心中的那點疑慮,再次被建功立業的狂熱所取代!他并未察覺,自己,已然成了對方手中,一枚被jing心布置的棋子。
    「好!就依三弟之計!」單雄猛地一拍大腿,「大哥那邊,我去說!此次,定要讓那林睿小兒,si無葬身之地!」
    夜,更深了。
    黑石島上下,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而狂熱。無數把彎刀和魚叉,在昏暗的火把光芒下,被磨礪得寒光閃閃。一艘艘大小不一、桅桿林立的戰船,如同蟄伏於黑暗中的海獸,悄然集結於隱秘的港灣之內。空氣中,彌漫著劣質朗姆酒的刺鼻氣味、汗臭以及一種臨戰前的、混合著興奮與暴戾的氣息。海寇們的眼中,燃燒著對殺戮與劫掠的病態渴望。
    單雄親自挑選了三百名最為心狠手辣、武藝高強的心腹si士,又反覆檢查了那幾艘速度最快的突襲快船。他站在船頭,感受著海風中那漸濃的sh氣,以及遠方天際隱隱傳來的、沉悶的雷鳴。他那只獨眼之中,閃爍著嗜血的寒光,彷佛已經看到了,六日之後,明港城內那血流成河、財寶堆積如山的景象。
    而在另一處更為僻靜的石室內,賈似道則獨自一人,對著一盞孤燈,在那張巨大的南海輿圖之上,用炭筆,默默地,g勒著什麼。他的嘴角,g起了一抹冰冷的、智珠在握的弧度。
    這盤棋,終於……要開始了。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