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離的灰眸仔細審視著眼前激動的中年司機,隨即掃過他頭頂。
他之前頭頂那縷淡黃色的隱蔽晦氣,已經消失無蹤,只留下一個普通人的普通生氣。
其他幾個司機被李勿則那句“大師”和陸離這身行頭勾起了好奇心,紛紛圍攏過來,帶著出租車司機的自來熟和探究欲。
“大師,您這身…呃…仙氣飄飄的!”其中一個司機試圖找個好詞形容陸離的破道袍,但顯然詞匯量有限。
“喲,老李,認識啊?這位道長是…?”
一個頭頂微禿、面相和善的司機湊近,好奇地打量著陸離。
“方外之人,偶經此地。”陸離搶在李勿則吹噓前,淡然開口,聲音帶著一種工作狀態的縹緲感。
禿頂司機樂呵呵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,熟練地彈出一根遞向陸離:“道長,來一根解解乏?”
陸離微微側身避開,搖頭:“貧道清修,不沾此物。”
“哦哦,對對對,瞧我這習慣!”禿頂司機也不尷尬,訕笑著把煙收回煙盒,順手把嘴里剛點燃、只抽了一口的煙也掐滅了,動作麻利。
那中年司機見大師被好奇的打量著,連忙上前兩步,對著其他司機揮揮手:“去去去,都散了吧!我跟大師有點事說,別在這兒瞎打聽!”
他語氣帶著不似玩笑的認真,其他司機雖然很好奇,但看李勿則那嚴肅的樣子和陸離淡漠的表情,也識趣地笑笑。
各自散開,回到車邊繼續閑聊,只是目光時不時瞟向這邊。
中年司機搓著手,湊到陸離身邊,壓低聲音,臉上混雜著興奮和后怕,像憋了許久終于找到傾訴的對象。
“大師,我叫李勿則,您叫我老李就行!我知道您是真有本事的高人,您給我的那張符紙,我…我可一點沒敢怠慢!
當天晚上回家,我就按您說的,恭恭敬敬地把它請到了客廳正中的桌子上。”
他咽了口唾沫,眼神里閃著光,聲音壓得更低,神秘兮兮地說:“那一晚上,我愣是沒敢睡!就搬了個小板凳,坐那兒盯著那張符紙。您猜…您猜我看到了什么?!”
陸離心中一動,看到了什么?難道符紙上的鬼氣顯形了?
不應該啊,這又不是中元、寒衣這種鬼門大開的日子,普通人怎么可能看到實質化的鬼氣?
他面上依舊古井無波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聲,示意自己在聽。
李勿則見陸離反應平淡,更急了,生怕大師不信,連忙比劃,聲音壓得更低,左右張望了一下才繼續道:
“蟲子,好多蟲子!從我家里飛出來!是…是很古怪的蟲子!”
蟲子?這倒是情理之中,蟲子這種依靠本能的生物對陰氣、鬼氣這類能量最為敏感,自己那符紙蘊含的鬼氣對它們來說就是個恐怖的天敵,被驅趕出來很正常。
他微微頷首,表示理解:“生靈趨吉避兇,本能而已。”
“不是啊,大師!”李勿則急得差點跳起來,手舞足蹈地比劃著,他臉上露出強烈的厭惡和恐懼。
“不是普通的蟑螂蚊子,是…是很怪異的蟲子!有手指甲蓋那么大!長得…長得還特別丑,看一眼就讓人渾身發毛,直犯惡心!我一看到那玩意兒就想吐!”
手指甲蓋那么大?古怪?
這幾個關鍵詞立刻被陸離聽進了心里,原本維持的高人淡然瞬間被打破!
他灰眼一凝,幾乎是下意識地,從懷里掏出了那個用紙屑鬼氣小心包裹著的、散發著腐朽晦氣的蠟黃色“蟲蛻”!
此時天色已暗,路燈昏黃的光線斜斜照來,在陸離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,灰眸閃爍著冷冽的寒光。
他心念微動,一縷無形的鬼發悄然延伸,輕輕拂過李勿則的雙眼。
李勿則只覺得雙眼微微一涼,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毛玻璃。
下一秒,他驚恐地看到陸離攤開的手掌上,赫然躺著一個東西!
那東西只有指甲蓋大小,形狀扭曲怪異,像某種干癟的昆蟲尸體褪下的外殼,通體呈現出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蠟黃色澤,表面布滿了密密麻麻、霉變腐爛般的深色斑點。
一股若有若無的、讓他頭暈目眩、心頭發悶的惡心感撲面而來!
“是不是長這樣的?”陸離的聲音聽不出情緒。
“啊!”李勿則看了一眼大師伸出的掌心中央,低呼一聲,臉色瞬間煞白,身體猛地后仰,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