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手拿著打開的黑色油紙傘,陸離另一只手摸出自己的手機,從寥寥無幾的通訊錄里找到了作死姐這個備注,改成楊菲菲之后,撥了過去。
電話很快接通,那邊傳來楊菲菲小心翼翼、帶著點虛弱和敬畏的聲音:“喂?陸…陸大師?”
“嗯。”陸離進入了天橋擺攤模式下的工作狀態,聲音變成了平淡,聽不出太多情緒:“貧道無礙。你現在在何處?”
“啊!大師您恢復了?太好了!”楊菲菲的聲音明顯透出驚喜和放松,語氣里帶著點明知故問的忐忑:“我在家呢,租的公寓這邊。醫生讓我多休養幾天,大師您…您找我是…?”
“酬勞之事,該結清了。”陸離簡意賅說明自己的來意。
他也不覺得經歷過這種事情的人還敢賴自己的賬,要是真賴了,陸離都得佩服的豎起個大拇指說:‘你是這個’。
“哦哦哦!明白明白!”楊菲菲連忙應道,聲音有些急促,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后怕。
“大師您放心!我已經…已經把能動用的錢都取出來了,現金!就…就等您來拿,您看,需要多少?”
都取出來了?!
陸離拿著手機,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邊,沉默了幾秒。
冥冥之中,一絲玄之又玄的感應浮上心頭。
‘天地之道,損有余而補不足。’
經歷過這么多鬼神的輪番轟炸,楊菲菲敢給,他也不敢拿啊。
自己已經得到了白素衣消散后留下的白書《白素衣》,此刻若再貪圖楊菲菲傾其所有的“供奉”,這分量也太重了,重得讓他心里有點不踏實。
“不必傾囊。”陸離開口,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淡然超脫:“酬勞幾許,見面再談吧。”
“啊?哦…好,好的大師!我就在家等您,地址我再發給您一次!”楊菲菲似乎愣了一下,隨即連忙應下,語氣里多了幾分困惑,卻也似乎松了口氣。
掛了電話,陸離在路邊招了招手。
一輛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出租車穩穩停在他面前。
司機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小伙子,剃著精神的板寸,臉上帶著點剛入行的熱情。
拉開車門坐進后座進去之后。
“師傅,這個地址。”陸離給司機看了一眼楊菲菲發來的短信地址,目光隨意地掃過司機的腦門。
就在這一瞥之間,他的灰眸一凝,陰陽眼無聲開啟
視野瞬間切換。
那年輕司機頭頂上方,盤旋著一縷縷極其淡薄淡黃色氣息。
這氣息不像鬼氣那樣陰森,也不似死氣那般不祥,但帶給陸離一種污濁感,散發著令人運勢低迷、諸事不順的衰敗氣息。
這是“晦氣”。
陸離心頭一跳。
又是司機?上次那個送他去白家祖宅的中年司機,似乎也沾染著類似的、不易察覺的晦氣…
是巧合?還是這個日夜奔波,接觸八方來客的行當,本身就容易沾染這些晦氣?
陸離靠在椅背上,閉目養神,內心卻不再像以前那樣簡單地將此歸為偶然。
經歷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之后,徹底明白了那酒肉和尚說的理論,自己天生就是陰陽魚上那顆魚眼,陰陽魚不停的轉動,自己這倒霉的魚眼也得跟著它一起動。
車子平穩行駛,司機小哥顯然是個話癆,試圖打破沉默:“哥,去…公寓啊?那邊環境不錯啊!您是住那兒還是找人?看您這氣質…像搞藝術的?還是…cos啊?”
小伙子透過后視鏡好奇地打量著,陸離略顯蒼白的臉,平靜無波的灰眸,破舊但干凈的道袍,以及他放在身邊的那把嶄新的黑紙傘。
陸離靠在椅背上,閉著眼睛,有一搭沒一搭地“嗯”著應付,心里卻在琢磨這晦氣的來源和特性。
司機小哥討了個沒趣,訕訕地笑了笑,專心開車。
直到車子在楊菲菲租住的高檔公寓樓下穩穩停住。
“到了哥,一共二十塊五,您給二十就行。”司機小哥轉頭,露出職業化的笑容。
陸離睜開眼,心念微動。
道袍補丁里頃刻間散發出一股如墨的鬼氣,化作一只小巧的鬼掌,精準地拍散掉了那司機頭頂那團淡黃色的晦氣。
“嗤!”
無聲的消融刺啦聲只有陸離能聽見。
司機小哥只覺得一股惡寒掃過自己全身,大白天冷的他打了個哆嗦,但精神上卻又莫名清爽。
見糾纏的淡黃晦氣已被拍的消失不見。
陸離這才摸出錢包,準備付現金。
順便習慣性地想從懷里摸出自己玄學四件套之一的廉價的白紙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