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守仁故作驚喜:“此話當真?”
胡綰綰點頭:“自然。不過修仙之道,需遠離塵囂。奴家在深山中有處洞府,朱老爺若愿意,今夜便可隨奴家前去。”
朱守仁猶豫道:“這...容我考慮考慮。”
胡綰綰見狀,忽然從袖中取出一物,正是那方玉印:“朱老爺可是舍不得這家業?修仙之人,當斷塵緣。不如將這玉印留給子孫,也算是個念想。”
邢子儀忽然插話:“胡姑娘,你這玉印可否借我一觀?”
胡綰綰警惕地看了邢子儀一眼,但還是將玉印遞了過去。邢子儀接過玉印,仔細端詳,忽然笑道:“好個狐妖,事到如今還敢騙人!”
話音未落,邢子儀猛地將玉印摔在地上。只聽“啪”的一聲,玉印碎裂,從中飄出一縷黑煙。
胡綰綰臉色大變:“你!”
邢子儀厲聲道:“這玉印中藏著你的一縷精魂,是你操控朱老爺的媒介!如今玉印已碎,你還有何手段?”
胡綰綰尖叫一聲,面容扭曲,露出尖牙利爪:“壞我好事,拿命來!”說著向邢子儀撲來。
邢子儀不慌不忙,從懷中掏出一面銅鏡,對準胡綰綰。鏡中射出一道金光,照在狐妖身上。胡綰綰慘叫一聲,現出原形——一只體型碩大的白狐。
“果然是你在作祟!”朱守仁又驚又怒。
白狐齜牙咧嘴,口吐人:“朱守仁,你家的風水本就招妖引怪,怨不得我!”
邢子儀冷笑道:“休得胡!朱家祖墳是我親自勘定,乃是上佳吉穴,豈會招妖?”
白狐怪笑:“你自詡風水大家,卻不知那‘金蟾抱珠’之穴另有玄機。珠為陰,蟾為陽,陰陽交匯處,正是我等修煉的寶地!我借朱家祖墳的靈氣修煉,事半功倍。如今只差吸取朱守仁的精氣,便可化形成人,你卻來壞我好事!”
邢子儀聞一怔,細想那穴位的格局,果然如狐妖所說,暗藏玄機。他不由汗顏,自己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險些害了朱家。
“即便如此,你也不該害人性命!”邢子儀穩住心神,取出桃木劍,“今日就收了你這妖孽!”
白狐縱身一躍,避開桃木劍,與邢子儀在廳中纏斗起來。它動作敏捷,口中不時噴出黑煙。邢子儀雖有些功夫,但畢竟年歲已高,漸漸落了下風。
正在危急時刻,忽聽門外一聲大喝:“妖狐休得猖狂!”
眾人循聲望去,只見一個青袍道人站在門口,手持拂塵,仙風道骨。
白狐一見這道人,嚇得魂飛魄散,轉身欲逃。道人將拂塵一甩,萬千銀絲射出,將白狐牢牢捆住。
“貧道乃嶗山清虛子,云游至此,見此宅妖氣沖天,特來查看。”道人向眾人稽首。
邢子儀忙上前行禮:“多謝道長相助。”
清虛子看了看被縛的白狐,搖頭嘆道:“你這孽畜,修行不易,何苦害人?”
白狐哀鳴不已,口吐人:“道長饒命!小狐再不敢了!”
清虛子對邢子儀道:“這狐妖修行已近五百年,殺之可惜。不如讓貧道帶回山中管教,也好給它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。”
邢子儀點頭:“全憑道長處置。”
清虛子又對朱守仁道:“施主家的風水確實有些問題。那‘金蟾抱珠’之穴雖好,但需以陽剛之物鎮之。可在墳前立一石敢當,再種三棵松柏,便可保無憂。”
朱守仁連連稱謝,命人取來百兩白銀酬謝。清虛子婉拒不受,只帶著白狐飄然而去。
此事過后,朱守仁的身體逐漸康復,朱家也再無怪事發生。邢子儀經此一事,深感自己學藝不精,閉門研讀祖傳風水典籍三年,終成一代大家。
至于那狐妖胡綰綰,據說在清虛子門下潛心修行,后來還真修成了正果。不過這都是后話了。
倒是那方破碎的玉印,朱家人將它重新粘合,供奉在祠堂中,作為鎮宅之寶。說來也怪,自那以后,朱家子孫讀書格外聰明,接連出了好幾個秀才舉人。鄉人都說,這是那玉印中殘留的靈氣在庇佑朱家。
如此過了數年,一日邢子儀路過朱家,朱守仁熱情相邀,二人飲酒敘舊。酒至酣處,朱守仁神秘兮兮地道:“邢師傅,你可知那狐妖為何偏偏找上我家?”
邢子儀搖頭。
朱守仁壓低聲音:“前幾日我整理舊物,發現了一本家傳的筆記。原來我太爺爺年輕時,曾救過一只受傷的白狐。那白狐通靈,說要報答他,可太爺爺沒當回事。如今想來,這胡綰綰,或許就是那白狐的后代,特來報恩的。”
邢子儀聞愕然:“既是報恩,為何要害你?”
朱守仁笑道:“她哪是真要害我?不過是借機與我結緣,助我修行。那清虛道長后來托夢與我,說這是我朱家的一段仙緣,可惜我凡心太重,無緣仙道。”
邢子儀細想當日情形,那狐妖雖附體朱守仁,卻并未真正傷他性命,反而助他疏通經脈,祛除暗疾。如此看來,倒真可能是來報恩的。
“看來這世間因果,真是玄妙難測啊。”邢子儀感慨道。
二人相視而笑,舉杯對飲,直至月上中天。
自此,沂水一帶便流傳開了“狐仙報恩”的故事,版本眾多,越傳越奇。只有那些老人還會在茶余飯后,慢悠悠地講起當年邢子儀降服狐妖的舊事,講得有鼻子有眼,仿佛親眼所見一般。
而那后山的狐貍洞,至今仍在。偶爾有樵夫說在月夜看見白狐對月朝拜,卻再沒聽說它擾民害人。鄉人感念它守護一方,逢年過節還會在洞口擺些貢品,稱它為“胡仙姑”,祈求保佑。
這或許就是志怪故事的魅力所在——真真假假,假假真真,誰又說得清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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