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國初年,關東長白山下有個叫安家屯的村子,村里有個后生叫安守信,二十七八年紀,生得眉清目秀,為人老實本分,在鎮上開了間小小的山貨鋪子,專賣些山民送來的藥材、皮毛。
這安守信心地極善,每逢山民來賣貨,從不壓價欺客;遇到老弱婦孺,還常多給幾個銅錢。鎮上人都笑他:“安掌柜,你這般做生意,怕是要把鋪子賠光了。”安守信只是笑笑:“錢財身外物,夠吃夠用就好。”
這年臘月,安守信收完年貨,騎馬回屯。行至老林子時,忽見雪地里有團灰影蠕動。近前一看,竟是只香獐子,后腿被獵夾夾住,鮮血染紅了一片雪地。那香獐子見人來,眼中滾下淚來,哀鳴不止。
安守信心生憐憫,下馬查看。這獵夾是鎮上獵戶王老五的,夾齒鋒利,咬得極深。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掰開夾子,又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,給獐子敷上,撕下衣襟包扎妥當。
“去吧,往后小心些,莫再中套了。”安守信拍拍獐子后背。
那香獐子似是通人性,前腿跪地,朝他拜了三拜,才一瘸一拐沒入林中。
安守信不曾想到,這一善舉,竟引出一段奇緣。
轉眼過了正月十五,安守信又要回鎮上開店。這日途經老林子,忽見天色驟變,烏云壓頂,狂風卷著雪沫子打得人睜不開眼。他心知要遇暴風雪,急忙催馬快行,不料馬失前蹄,連人帶馬摔進深溝。
醒來時,安守信發現自己躺在一戶人家炕上,渾身暖烘烘的,傷處也已包扎妥當。抬眼打量,屋舍雖簡陋,卻收拾得干凈利落,墻上掛著幾張鞣制好的皮毛,墻角堆著些山貨。
“后生醒了?”一位白發老翁掀簾進來,身后跟著個十七八歲的姑娘,端著碗熱氣騰騰的姜湯。
老翁自稱姓章,山里獵戶,與孫女藿香相依為命。昨日傍晚,章老翁下山換鹽,恰見安守信昏迷溝中,便背回家中救治。
安守信連忙起身拜謝。章老翁擺手笑道:“安掌柜客氣了,你平日多行善事,山民們誰不念你的好?今日相逢也是緣分。”
說話間,藿香遞上姜湯。安守信接碗時,瞥見姑娘手腕有處舊傷疤,形如獵夾齒印,心中一動,卻不好多問。
這藿香生得眉目如畫,尤其身上有股異香,似蘭似麝,聞之令人神清氣爽。她語不多,但手腳勤快,熬湯煮飯,伺候湯藥,無微不至。
安守信在章家養傷三日,與祖孫二人相談甚歡。章老翁見識廣博,說起長白山的傳說典故如數家珍;藿香雖少,卻每每一語中的,顯是冰雪聰明。
第四日清晨,安守信告辭回鄉。章老翁送他至路口,臨別說道:“安掌柜,老夫有一事相求。藿香這孩子命苦,自幼父母雙亡。她年已及笄,我這把老骨頭不知還能照看她幾日。若安掌柜不嫌棄,愿將藿香許配與你,不知意下如何?”
安守信對藿香本有好感,見老翁辭懇切,便道:“婚姻大事,需稟明家母。若老人家同意,晚輩定不負所托。”
回家后,安守信與母親說起此事。安母聽聞藿香是獵戶之女,起初不太樂意,但耐不住兒子堅持,便道:“總要親眼見過才好定奪。”
次日,安守信備了禮物,再訪章家。誰知到了原地,但見古木參天,哪里有什么房舍?正疑惑間,忽聞啜泣聲。循聲找去,見藿香獨自坐在樹洞中,淚眼婆娑。
“安郎終于來了。”藿香見到他,悲喜交加。
細問之下,安守信方知真相。原來章家祖孫并非人類,乃是長白山中的香獐修煉成精。那日他所救的香獐,正是藿香的父親。章老翁實是藿香的祖父,修行五百余年,已得仙緣,不日就要飛升。因感念安守信救子之恩,又憐孫女孤苦,才欲將藿香托付于他。
“我本不該與凡人結緣,但祖父說安郎仁厚,可托終身。”藿香垂首道,“若-->>安郎嫌棄,藿香絕不糾纏。”
安守信雖驚異,但見藿香情真意切,加之幾日相處已生情愫,便道:“人妖殊途之說,我向來不以為然。姑娘若真心相待,安某必不負你。”
二人遂私定終身。藿香道:“我雖為妖類,卻知禮義。婚姻大事,需明媒正娶。安郎可先回家準備,三日后我來屯中拜見安母。”
安守信回家后,將實情告知母親。安母嚇得魂不附體:“兒啊,你這是被妖精迷了心竅!快快斷了這念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