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國二十三年,魯東南一帶鬧饑荒,莒縣大張莊村有個叫張老實的漢子,眼看著家里米缸見了底,一咬牙決定冒險進沂蒙山深處采些珍稀藥材,換點銀錢度日。
這張老實四十出頭,是個本分人,祖上三代都是藥農。他媳婦五年前染瘟疫走了,留下個十四歲的閨女叫小梅。父女倆相依為命,日子過得緊巴巴。
這天雞剛叫頭遍,張老實就起身收拾行裝。小梅揉著眼睛從里屋出來,遞過一個布包:“爹,這是昨兒蒸的窩頭,帶著路上吃。山里不太平,您可早點回來。”
“放心吧,爹就去老林子邊上轉轉,不往深處走。”張老實拍拍閨女肩膀,心里卻打定主意要往深山里闖一闖——尋常地方早被采藥人掃蕩空了,只有人跡罕至處才可能找到值錢的靈芝、何首烏。
出了村,張老實一路向西。走了大半日,眼前山勢漸陡,林木遮天蔽日,他知道已進入真正的深山老林。正要坐下歇腳,忽聽不遠處傳來陣陣哀鳴。
張老實循聲找去,撥開一片灌木,見一只通體烏黑的大犬跌在捕獸夾中,左后腿鮮血淋漓,眼見著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。這犬體型碩大,竟比尋常土狗大上一倍有余,毛色黑得發亮,雖奄奄一息,眼神卻仍透著威儀。
“作孽啊,這是誰下的死手。”張老實心生憐憫,蹲下身來。那黑犬警惕地盯著他,喉嚨里發出低吼。
“別怕,我是救你的。”張老實輕聲安撫,慢慢伸手去扳那捕獸夾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總算將夾子掰開。他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,給黑犬敷上,又撕下衣襟包扎妥當。
黑犬似通人性,不再低吼,反而用頭蹭了蹭張老實的手。張老實將僅有的兩個窩頭掰開一個,放在黑犬面前:“吃吧,吃了才有力氣走路。”
黑犬狼吞虎咽吃完窩頭,掙扎著要站起來。張老實見它傷重,便道:“你這樣子走不了路,不如先隨我回家養傷。”說來也怪,那黑犬竟似聽懂人,順從地讓張老實攙扶著,一瘸一拐隨他下山。
回到家時已是深夜。小梅見父親帶回這么只大黑犬,嚇了一跳。聽張老實講完經過,這才放心,還幫著給黑犬重新清洗傷口。
父女倆省下口糧喂養黑犬。說也奇怪,這犬恢復極快,不出半月已能自如行走。它渾身黑毛油光發亮,站起來比小梅還高,威風凜凜,叫聲洪亮如鐘。村里人見了都稱奇,說這怕是獒犬,尋常人家養不起的。
黑犬極通人性,白天跟著張老實上山采藥,夜里就守在小梅門前。有次小梅去河邊洗衣,遇著鄰村無賴糾纏,黑犬怒吼著撲將過去,嚇得無賴屁滾尿流。自此,父女倆更把黑犬當家人看待,取名“黑子”。
轉眼過了三個月。這日,張老實的老友趙三來串門。趙三早年與張老實一同采藥,后來嫌辛苦,改行做了藥材販子,專從藥農手中低價收購,再倒賣給城里藥鋪。
趙三一見黑子,眼睛都直了:“張哥,這犬哪來的?好生威風!”
張老實如實相告。趙三繞著黑子轉了幾圈,嘖嘖稱奇:“這可是難得的獒犬,城里大戶人家最喜養來看家護院。張哥,你留著也是浪費,不如賣給我,出這個數。”說著伸出五根手指。
“五塊大洋?”小梅驚呼。
“五十塊!”趙三笑道。
張老實連連擺手:“使不得,黑子救過小梅,是咱家恩人,豈能買賣?”
趙三訕訕離去,臨走前又回頭瞥了黑子一眼,眼神復雜。
過了幾日,趙三又來,說城南有富商愿出百塊大洋買黑子。張老實仍是拒絕。趙三臉色就不太好看了:“張哥,不是我說你,守著金飯碗要飯。這犬再神異,也不過是chusheng,百塊大洋夠你爺倆舒坦過兩三年了。”
張老實正色道:“趙三,人不能見利忘義。黑子落難時我救了它,它如今守護我家,這是緣分,不是買賣。”
趙三冷笑一聲,拂袖而去。
又過月余,趙三深夜來訪,神秘兮兮地對張老實說:“張哥,我打聽到個好消息。有人在西山坳發現了老山參,怕是百年以上的貨色。只是那地方邪性,沒人敢單獨去。咱倆搭個伙,得了錢對半分,如何?”
張老實本有些猶豫,但想到閨女日漸長大,嫁妝還沒著落,便答應了。臨行前,黑子咬住張老實褲腿不放,喉中發出嗚嗚哀鳴。
小梅覺得不安:“爹,要不別去了,黑子好像不樂意。”
張老實拍拍黑子腦袋:“放心,我很快回來。”黑子松開口,眼神卻滿是憂慮。&l-->>t;br>次日一早,張老實隨趙三進山。這西山坳地勢險峻,傳說有山精樹怪出沒,平日少有人至。二人走到日頭偏西,果然在一處懸崖下發現一株老山參,蘆頭緊密,須長皮老,確是上品。
趙三大喜:“張哥,你眼神好,下去挖參,我在上面接應。”
張老實系好繩索,小心翼翼下到崖腰。剛蹲下身準備挖參,忽聽頭頂傳來冷笑。抬頭一看,趙三正用砍刀割他繩索!
“趙三!你做什么?”張老實大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