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東市老城區有家舊書店,店主姓彭,單名一個皓字,三十五六的年紀,為人謙和,頗有些書卷氣。這書店是他祖父傳下來的,雖掙不了大錢,倒也清靜自在。彭皓好讀志怪奇談,店里收著不少這方面的孤本殘卷,常有些同好前來切磋交流。
這年仲夏夜,悶熱異常。彭皓正要打烊,忽然聽得門外一陣嘈雜,原來是熟客李醫師,還帶著兩位朋友。李醫師介紹道:“這位是民俗學會的趙理事,這位是搞網絡直播的邱老板,都是慕名而來,想看看你的珍藏。”
彭皓忙將三人讓進店內。那邱老板約莫四十出頭,穿著花哨,舉止浮夸,一進門就咋呼:“皓哥,聽說你這兒有不少好東西啊!我直播間就缺這種神秘題材,今晚咱搞個‘仙緣夜話’怎么樣?”
彭皓本不喜喧鬧,但礙于李醫師情面,只好應允。四人便在書店后堂擺開茶席,彭皓取出幾冊明版《聊齋》殘本,大家邊品茶邊閑聊。
邱老板幾杯茶下肚,話越發多了起來:“要我說啊,這世上哪有真神仙?都是古人編的。我搞靈異直播,無非是騙騙流量,誰會當真?”
彭皓微微皺眉:“邱兄此差矣。舉頭三尺有神明,有些事寧可信其有。”
“得了吧!”邱老板大手一揮,“我走了大半個中國,什么名山古剎沒去過?連個鬼影子都沒見過。要我說,所謂狐仙鬼怪,都是心理作用...”
正說著,忽聽門外傳來三下叩門聲,清脆異常。彭皓詫異,這都快子時了,還會有客人?開門一看,見一青袍老者立于門外,仙風道骨,目如朗星。
“貧道云游至此,見店內雅士云集,特來叨擾一杯清茶。”老者拱手道。
彭皓忙請老者入內。邱老板見老者裝束古樸,覺得有趣,便問:“老先生這打扮,是演員還是真道士啊?”
老者微笑:“修行之人,何分真假。貧道號‘云棲子’,今夜與諸位有緣,特來一會。”
趙理事是研究民俗的,覺得老者談吐不凡,便請教起江東本地信仰。云棲子侃侃而談,從保家仙到五通神,見解精辟,連趙理事這等專家也暗自佩服。
邱老板卻不以為然,插嘴道:“說得跟真的一樣!要我說,這些都是迷信。現在都什么年代了,還信這些?”
云棲子也不生氣,只是淡淡一笑:“邱先生既然不信,何不親眼一見?”說罷,從袖中取出一部看似老舊的智能手機,屏膜卻光滑如鏡。
“喲呵,老爺子也用智能機?”邱老板樂了。
云棲子笑而不答,手指在屏上輕輕一點,店內忽然泛起一層薄霧,眾人只覺得身子一輕,竟已不在書店之中。
等霧氣散去,彭皓定睛一看,四人竟置身于一艘華麗的畫舫之上,正漂浮在一條寬闊的江面上。兩岸燈火輝煌,樓閣參差,卻不知是何地界。
“這、這是哪兒?”邱老板驚得結巴起來。
云棲子笑道:“此乃‘幻江’,兩岸景致,皆是江東三百年來的風貌。貧道略施小術,帶諸位夜游一番。”
畫舫順流而下,但見兩岸時而市井繁華,商販叫賣聲不絕;時而山林幽靜,猿啼鶴唳。更奇的是,舫上不知何時多了幾位樂師,吹拉彈唱,曲調悠揚,卻不似人間音律。
趙理事畢竟是民俗專家,很快看出門道:“這、這莫非是‘仙界直播間’?古籍中有載,仙家有時會邀請有緣人參與法會,體驗仙境...”
云棲子點頭:“趙先生果然博學。不過貧道這個,更符合時代特色。”
正說著,畫舫靠近一處碼頭。云棲子對彭皓說:“前方岸上,有一故人等候彭先生,可下船一敘。”
彭皓依下船,果見一白衣少年迎上前來,施禮道:“彭兄別來無恙?”
彭皓細看那少年,面如冠玉,目若流星,卻實在想不起何時見過。少年笑道:“彭兄不記得我了?三年前,你在城隍廟救下的那只白狐...”
彭皓猛然想起,三年前冬夜,他確實在廟后救過一只受傷的白狐,還為其包扎傷口。難道...
少年看出他的疑惑,點頭道:“正是。我乃修行五百年的狐仙,今日特來報答當日救命之恩。”說著,取出一枚玉符遞給彭皓,“此符可辟邪保平安,他日若遇危難,對符喚我三聲‘白源’,我自會前來相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