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詭異的是,屯里的家禽開始莫名失蹤。起初以為是黃皮子作祟,后來有人半夜看見一道白影竄入白家院落,第二天白家廚余中竟有雞毛殘留。
老崔察覺不對,再次勸諫:“保長,您最近變化太大,怕是沖撞了什么,還是去找胡三爺看看吧?”
此時的白景琦卻嗤之以鼻:“胡三爺?不過是個江湖騙子!我白景琦有今日,全靠自己本事!”
事實上,白景琦自己也感到身體有些異樣。他開始厭惡強光,喜歡黑暗;對熟食興趣缺缺,反而對生肉有種莫名的渴望。更讓他不安的是,他發現自己夜間視力極佳,甚至能看清黑暗中的老鼠活動。
一天深夜,白景琦從夢中驚醒,感覺口干舌燥。他迷迷糊糊走到院中水井旁,正要打水,卻驚見井水中倒映的不是自己的臉,而是一張模糊的狐面!
白景琦嚇得連退幾步,揉眼再看時,井中倒影已恢復正常。他心有余悸,認為是自己眼花了。
次日,縣里傳來消息,日本指導官要巡視各屯,檢查“治安強化”成果。白景琦為表忠心,決定嚴抓幾個“可疑分子”交差。
屯里有個叫趙老實的窮苦人,因兒子參加了抗日隊伍,白景琦便派人將他抓來,嚴刑拷打,逼問抗日隊伍下落。趙老實寧死不屈,最后慘死獄中。
這件事在屯里引起軒然大波,但白景琦不以為意,反而覺得立了威,更加得意。
當夜,白景琦夢見那只白狐再次出現,但這次白狐怒目圓睜,厲聲道:“白景琦,我念你祖上恩德,助你渡過難關,你卻貪得無厭,殘害鄉里!你已沾染狐怨,若不悔改,必遭反噬!”
白景琦驚醒,渾身冷汗。他這才感到恐懼,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胡三爺。
誰知胡三爺閉門不見,只從門縫傳出一句話:“自作孽,不可活。狐怨已深,除非你散盡不義之財,辭去官職,向鄉鄰謝罪,或有一線生機。”
白景琦聞又驚又怒。散盡家財?辭去官職?這豈不是要他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?
猶豫再三,白景琦最終還是舍不得榮華富貴。他心存僥幸,認為仙家不過是危聳聽。
然而,怪事接踵而至。
白家的牲畜開始接連暴斃,每到夜晚,院落四周便傳來似哭似笑的怪異聲音。白景琦的妻子病倒,郎中查不出病因。更可怕的是,白景琦發現自己臉上開始長出細密的白色絨毛,怎么刮都刮不干凈。
一天,縣里的日本指導官突然帶隊來到清河屯,聲稱接到密報,白景琦私吞軍糧,中飽私囊。原來有人匿名舉報,還提供了詳細賬目。
白景琦被帶走審問,雖最終因證據不足釋放,但保長職位不保,家產也大半用于打點疏通。
失勢后的白景琦回到屯里,發現鄉鄰都避他如蛇蝎。更讓他驚恐的是,鏡中的自己,面貌越來越像狐貍,雙眼上挑,尖嘴縮腮。
絕望中,白景琦再次來到老松洞,跪在洞口痛哭流涕,懺悔求饒。
洞內傳來冰冷的聲音:“太遲了。狐怨已深入骨髓,你求財時給出的頭發指甲,已被施法,你的魂魄已半化為狐。除非...”
“除非什么?”白景琦急切地問。
“除非你找到真心原諒你的人,但趙老實已死,你的所作所為,屯里誰還會原諒你?”
白景琦失魂落魄地回到屯里,試圖向鄉鄰道歉補償,但眾人見他模樣詭異,紛紛閉門不見。就連妻兒也忍受不了,收拾細軟悄悄離開了。
一夜之間,白景琦須發皆白,臉上狐相更加明顯。他不敢再見人,只好躲在家中,靠生食偷來的雞鴨度日。
老崔心善,偶爾會送些食物放在白家門口。他說,曾見白景琦半夜出來取食,那已經完全是一副人形狐貍的模樣,四肢著地,迅捷如風。
這年除夕,大雪封山。第二天清晨,老崔照常送飯時,發現白家門戶大開,已人去屋空。雪地上留下一行奇怪的腳印,似人似獸,徑直通往后山老松洞方向。
開春后,有獵戶在山中見過一只怪異的白狐,體型碩大,能人立而行,見人就躲。奇怪的是,這白狐從不傷害家畜,反而會暗中幫助迷路的樵夫或采藥人。
屯里老人說,那是白景琦在贖罪呢。狐怨雖深,但仙家慈悲,給他留了一線改過之機。
只是不知,要經過多少春秋,這半狐之人才能贖清罪孽,重獲人形了。
胡三爺后來搬離了清河屯,臨走前對老崔說:“仙家助人,本是善舉。但人心貪妄,往往自招禍端。白家祖上積德,本可福澤三代,卻因一念之差,幾乎斷送性命。切記,與仙家結緣,貴在心誠念正,不然,善緣也會成惡果。”
此后,清河屯流傳下一句俗語:寧可清貧自樂,不可濁富多憂;寧可正而不足,不可邪而有余。
而那老松洞,再無人敢輕易接近,生怕擾了洞中修行的——不管是仙,還是半狐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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