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北張家莊有戶人家,家主張老實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忠厚人。這年秋天,張老實突然得了怪病,渾身無力,茶飯不思,請了多位郎中都不見好轉。張家兒子張承業是個讀書人,在縣城學塾教書,聞訊急忙告假回鄉。
張承業回到家中,見父親面色蠟黃,奄奄一息躺在炕上,心中酸楚。他母親早逝,是父親一手將他拉扯大,如今眼見父親病重,自是憂心如焚。
“爹,您覺得怎樣?”張承業握著父親的手問道。
張老實勉強睜眼,聲音微弱:“業兒啊,我這病來得蹊蹺,怕是撞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。前幾日我去后山砍柴,路過老墳地時,忽然一陣陰風襲來,回家后便如此了。”
張承業雖讀書明理,但鄉間怪談也聽過不少,心中不免嘀咕。當晚,他在父親房中守夜,約莫三更時分,忽聽窗外有女子輕笑之聲。他推開窗一看,月光下并無一人,只有院中老槐樹沙沙作響。
第二日,張承業決定去后山老墳地查看。山路崎嶇,雜草叢生,他撥開荊棘前行,忽見一座荒墳旁有異樣。近前一看,竟是一具被野狗刨出的白骨,衣衫襤褸,想必是無人祭奠的孤魂。
張承業心善,見狀不忍,便找來工具將白骨重新安葬,又壘了個小墳頭,插上樹枝為香,拜了三拜道:“不知您是何人,既讓我遇見,便是有緣。今日為您修葺墳塋,望您安息。”
回家后,張承業發現父親病情稍有好轉,能進些米湯了,心中稍安。
當夜,張承業夢見一青衣老者向他拱手:“多謝公子為我收拾骸骨,我乃前清秀才,戰亂中死于非命,家人離散,尸骨無人收殮。今蒙公子恩德,特來相報。令尊之病,非藥石可醫,乃是沖撞了后山的狐仙。狐仙有道,不輕易傷人,令尊砍柴時誤毀其洞府前的標記,故有小懲。”
張承業忙問:“該如何化解?”
老者道:“明日午時,帶三炷香、一壺酒、一只熟雞,到后山那棵歪脖子松樹下祭拜,誠心道歉即可。切記,見到什么異象都不要驚慌,恭敬行禮便是。”
說罷,老者消失不見。張承業驚醒,將信將疑,但見父親病情仍重,便決定一試。
次日中午,張承業按夢中老者所,備齊物品來到后山歪脖子松樹下。他擺好祭品,點燃香火,恭敬道:“晚輩張承業,代父請罪。家父無意冒犯仙家,還請仙家寬宏大量。”
話音剛落,忽然一陣清風吹過,松樹后走出一位白發老翁,身著古式長衫,手持藤杖,笑瞇瞇地道:“張公子有心了。老夫胡三泰,在此修行已百年有余。那日令尊砍柴,毀了我洞府前的界石,本是小過,但他口中不敬,說我等狐輩不過是些chusheng修行,故有小懲。”
張承業忙躬身道:“家父鄉野粗人,不知天高地厚,還望仙長海涵。”
胡三泰笑道:“你是個知禮的。也罷,看在你誠心份上,令尊之病三日內必愈。不過,我倒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仙長請講。”
胡三泰道:“我有一孫女,名喚青瑤,修行尚淺,需在人間歷練。想請公子帶她回府,以尋常女子身份相處三月。期間她不會使用法術,只如常人般生活。三月期滿,我自有安排。”
張承業猶豫道:“這...男女授受不親,只怕有礙姑娘清譽。”
“無妨,我可讓她以遠親投靠之名暫住貴府。況且...”胡三泰意味深長地笑了笑,“這也是她的一段緣分。”
說罷,胡三泰擊掌三聲,松樹后走出一位青衣女子,約莫二八年紀,眉目如畫,氣質清雅,對著張承業盈盈一拜:“小女子青瑤,見過張公子。”
張承業一時怔住,這般標致人物,實在難以想象是狐仙所化。他心想既能救父,又能助人修行,何樂而不為,便應允下來。
回家后,張承業對父親謊稱青瑤是遠方表親,家中遭難前來投靠。張老實病中糊涂,也未多問,倒是見青瑤乖巧懂事,心中歡喜。
說也奇怪,自青瑤來后,張老實病情果然日漸好轉,不出三日已能下床行走。村里人見張家突然多了個如花似玉的姑娘,紛紛打聽來歷,張承業只說是遠房表妹,暫住些時日。
青瑤果然如尋常女子般,每日洗衣做飯,繡花織布,還略通醫理,為村民診治小病小痛,很快贏得鄉鄰喜愛。唯有一點特別,她極愛潔凈,每日必沐浴更衣,且從不食葷腥,只進素食。
張承業與青瑤朝夕相處,漸生情愫。一日,他忍不住問道:“青瑤姑娘,你們狐仙修行,與人間有何不同?”-->>
青瑤抿嘴一笑:“公子好奇了?其實修行之道,人狐無異,都是修心養性。只是我們狐類修行,須先修得人身,再修人心,最后修人道。我在人間歷練,正是為了體悟人心。”
“那...修成之后呢?”
“或登仙籍,或為地仙,或繼續輪回,全看個人造化。”青瑤眼波流轉,“不過,也有些狐仙寧愿放棄仙道,長留人間。”
張承業聽出弦外之音,心中一動,卻不便多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