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國初年,關東黑水縣有個叫周老三的漢子,四十來歲,生得五大三粗,是鎮上出了名的潑皮無賴。此人平日里游手好閑,專干些欺行霸市、敲詐勒索的勾當,鄉鄰們見了他都躲著走。
這年臘月,周老三賭錢輸了個精光,欠下一屁股債。眼看年關將近,債主日日上門,他愁得在家中團團轉。這日黃昏,他忽然想起鎮外二十里有個叫黃家溝的村子,村里有個姓黃的老獵戶,前些日子在山里打了只罕見的白狐貍,據說皮毛能賣上天價。
“這老東西獨門獨戶,無兒無女,搶了他也沒人替他出頭。”周老三摸著下巴盤算,眼中露出兇光。
當夜,月黑風高,周老三揣了把殺豬刀,悄悄摸到了黃家溝。黃老漢家住在村尾山腳下,孤零零一座土坯房。周老三翻過矮墻,捅破窗紙往里瞧,只見黃老漢正對著一張黃紙發呆,桌上擺著香爐,爐中插著三炷香,已經燒了大半。
“黃大仙恕罪,小老兒一時糊涂,傷了您的子孫,明日定當厚葬...”黃老漢對著香爐喃喃自語。
周老三哪管這些,見屋內只老漢一人,一腳踹開房門,舉刀便沖了進去。黃老漢猝不及防,被周老三一把推倒在地。
“老東西,白狐貍皮在哪?交出來饒你不死!”周老三惡狠狠道。
黃老漢面色慘白,指著墻角一個麻袋:“在...在那里,好漢拿去吧,只求莫傷我性命。”
周老三打開麻袋,果然見到一張雪白的狐貍皮,毛色油亮,在油燈下泛著奇異的光澤。他心中大喜,將狐貍皮揣入懷中,轉身正要離開,卻瞥見桌上香爐旁竟放著幾塊銀元。
“老東西,還有錢藏著!”周老三眼中放光,伸手便要抓那銀元。
“好漢不可!那是供奉黃仙的香火錢,動不得啊!”黃老漢急忙爬起阻攔。
周老三正在興頭上,哪聽得進這話,一把推開老漢,將銀元塞入懷中。黃老漢跌坐在地,面露恐懼:“完了,完了,你動了黃仙的香火,必遭報應啊!”
周老三不屑一顧,揚長而去。當夜回到家中,他抱著狐貍皮酣然入睡,夢里卻見一只白狐眼露兇光,直撲他面門。
第二天一早,周老三便帶著狐貍皮到縣城當鋪。誰知剛進門,原本精神抖擻的他忽然渾身一顫,兩眼翻白,口吐白沫倒地不起,四肢抽搐如羊癲瘋發作。
當鋪伙計嚇得魂飛魄散,忙叫人將他抬回家中。周老三的妻子王氏見丈夫如此模樣,急忙請來鎮上郎中。郎中把脈后卻連連搖頭:“脈象怪異,時急時緩,似有異物作祟,非藥石可醫。”
當夜,周老三醒來后竟像變了個人,聲音尖細如女子,指名要喝酒吃肉。王氏以為丈夫病中胡,只好溫了酒,切了盤豬頭肉端上。誰知周老三一看,勃然大怒,將盤子摔在地上:“這些俗物也敢拿來糊弄我?我要吃雞!整只的雞!”
王氏無奈,只好殺了一只下蛋的母雞燉了。周老三抓起整只雞,狼吞虎咽,連骨頭都不吐,吃完后抹抹嘴,意猶未盡:“明日再備三只,少一只叫你好看!”
自此,周老三食量大增,一日能食五六只雞,家中積蓄很快被吃空。更可怕的是,他時而清醒,時而瘋癲,瘋癲時力大無窮,三五個人近不得身。清醒時卻說自己腹中有物蠕動,似有活物在內講話。
消息傳開,鄉鄰們都說周老三是被黃大仙附了身,這是遭了報應。王氏求神拜佛,散盡家財請來幾個神婆道士做法,卻都被瘋癲的周老三打得抱頭鼠竄。
眼看家徒四壁,周老三卻依舊每日索要雞鴨,不給便大鬧不止。王氏走投無路,正要懸梁自盡,忽聞門外有銅鈴聲聲,一個蒼老聲音傳來:“施主家中可有難處?老衲或可相助。”
王氏開門一看,見是個須發皆白的老和尚,手持禪杖,腰掛銅鈴,面露慈悲。王氏如見救星,忙將老和尚請進屋內,哭訴丈夫的怪病。
老和尚走到床前,只見周老三被五花大綁在床上,面色青紫,腹部隆起如孕婦,口中發出咯咯怪笑。老和尚凝神觀察片刻,長嘆一聲:“阿彌陀佛,此乃狐仙作祟,已附入臟腑,再不驅除,性命難保。”
王氏跪地哭求:“大師慈悲,救救-->>我當家的吧!”
老和尚扶起王氏:“且慢,待老衲問個明白。”說罷轉向周老三,厲聲問道:“孽障,為何附人身軀,作祟害人?”
周老三忽然尖聲笑道:“這廝殺我子孫,奪我香火,罪該萬死!我要叫他腸穿肚爛,受盡折磨而死!”
老和尚搖頭:“冤冤相報何時了。你若肯離去,老衲愿為你超度,助你早登極樂。”
“哈哈哈!”周老三狂笑,“我修行百年,豈是你說超度就超度的?這廝腹中溫暖,我住得舒服,偏不出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