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，盆中果然堆滿鈔票。張老疙瘩喜極而泣，卻沒發現瓦盆上的裂紋已經延伸到盆底，如同一道閃電。

貪欲一旦開啟，便再無止境。張老疙瘩想：“一百塊變一百張，太慢！若是放一千塊的鈔票，豈不是更快？”

他果真放進一張千元大鈔。這一夜，窗外狂風大作，似有無數黑影在院中游蕩。張老疙瘩心中恐懼，但想到明日滿盆鈔票，仍咬牙硬挺。

天亮時，盆中鈔票堆得冒尖。張老疙瘩伸手去拿，卻發現鈔票觸手冰涼，細看之下，每張鈔票上的人像都面目扭曲，似哭似笑。

他心中害怕，但貪念終究壓倒恐懼。橫下心道：“管它許多，能花錢就行！”

此時趙四又找上門來，神秘兮兮地說：“老疙瘩，我聽說你這聚寶盆什么都能變？何不試試變些古董字畫？那玩意兒值大錢！”

張老疙瘩已被貪欲蒙蔽，當真找來枚古錢幣放入盆中。這一夜，他夢見胡老頭怒容滿面，厲聲呵斥，卻聽不清說些什么。

次日，盆中果然堆滿古錢，卻都銹跡斑斑，帶著土腥氣，仿佛剛出土一般。

張老疙瘩抱著古錢去城里古玩店，老板仔細查驗后大驚失色：“這些可是前日鄰省古墓被盜的陪葬品！官家正在追查，你從何處得來？”

張老疙瘩嚇得魂飛魄散，匆忙逃回家中，對著聚寶盆越想越怕。這時趙四又來了，出主意道：“老疙瘩，既然這盆什么都能變，何不變些更值錢的？比如...壽元？”

張老疙瘩一愣：“壽元怎么變？”

趙四低聲道：“放入你的頭發指甲，說不定能變出陽壽來！到時候長生不老，享不盡的富貴！”

這句話如同魔咒，擊中了張老疙瘩內心最深處的貪欲。他竟真的剪下頭發指甲，放入盆中。

這一夜，靠山屯狗吠不止，許多人家都聽見似有大隊人馬經過，開門卻空無一人。張老疙瘩家中更是異響不斷，似有無數人竊竊私語。

天亮了，張老疙瘩迫不及待地掀開紅布——盆中空空如也！

正當他愕然之際，那瓦盆突然“咔嚓”一聲裂成兩半，從中涌出黑煙，煙霧中隱約可見無數人影掙扎哭嚎。

黑煙散去，張老疙瘩癱坐在地，發現自己須發盡白，臉上布滿皺紋，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五十歲。

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，胡老頭推門而入，痛心道：“我好心贈你仙緣，你卻被貪念所迷，一步步自毀前程！這聚寶盆本是仙家法器，每月變些銅錢，足夠溫飽。你卻貪得無厭，變銀變金，乃至變鈔票、變古物，最后竟想變壽元！可知盆中變出的錢財，都是借來的？金銀借自地脈，鈔票借自運數，古物借自陰宅！如今地脈已損，運數已盡，陰債纏身，我也救你不得了！”

張老疙瘩泣跪于地，連連磕頭：“胡三爺救命！我再也不敢了！”

胡老頭嘆息道：“太遲了！你已欠下陰債，唯有散盡家財，償還有主之物，或有一線生機。”說罷化作一道白光而去。

張老疙瘩追出門外，只見雪地上一行狐貍腳印蜿蜒通向深山。

此后，靠山屯多了個瘋老頭，見人就念叨：“貪心不足蛇吞象啊！”他變賣所有家產，按照胡老頭留下的名單，四處歸還古物。有人說曾見他深夜在山中與黑影交易，用金元寶換回一捧捧黃土，填入后山一個無底洞中。

也不知過了多少年，張老疙瘩終于還清了陰債。這年冬天，有人見他跟著個白胡子老頭進了深山，再也沒回來。

開春后，幾個孩子在后山玩耍，發現那棵老槐樹下又埋著個黑瓦盆，盆中放著一枚銅錢，邊上刻著一行小字：“知足常樂”。

據說那瓦盆至今還在，每月仍會變出一盆銅錢，但只夠溫飽，多一枚都沒有。有貪心之人想偷走瓦盆，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搬不動它分毫。

靠山屯的老人常說：聚寶盆還是那個聚寶盆，變的不是錢財，是人心。
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