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睜開眼，驚駭地發現周圍的景象全變了！

他不再是置身于黑夜的屋頂，而是仿佛飄在了云端。透過那條裂縫，他看到了另一重天！那重天光華璀璨，瓊樓玉宇隱約可見，有巍峨宮殿懸浮于祥云之上，無數奇裝異服、仙風道骨的身影在其中穿梭忙碌。更讓他目瞪口呆的是，他看到一些身影正駕著云彩，手持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工具，正在修補著更大范圍的、同樣無形但卻能看到波紋蕩漾的“天穹”破損處。那些修補者，有的形貌莊嚴如神人，有的卻明顯帶著狐、黃等動物的特征，靈動狡黠，卻又寶相莊嚴。

“下界弟子馬老三，”一個溫和又威嚴的聲音直接在他心間響起，“此處乃清蒙天界，偶與汝界疊加，不慎為流石所擊，裂一隙。吾等正全力修補，然此隙正對你家凡宅，陰寒泄漏，致爾等驚擾。”

馬老三魂魄皆顫，伏在梯子上連連叩拜（盡管只是意念中的動作），心中默念：“弟子無知，冒犯仙天！但請仙尊施展法力，速補此隙，救弟子鄉鄰。”

那心音又道：“天殼之補，非一日之功，需采集清靈之氣緩緩凝結。然汝既誠心感應，吾可暫借一方‘補天氈’，予你堵塞漏處，阻其寒氣。待吾處工畢，自會收回。”

話音剛落，馬老三只見那裂縫之中，飄飄悠悠落下一片巴掌大小、似布非布、似皮非皮、散發著淡淡柔和白光的物件。他連忙雙手捧住，觸手溫潤柔軟，卻又感覺沉重無比。

“以此物覆于裂縫之上即可。”心音囑咐道。

馬老三依，小心翼翼地將那“補天氈”蓋在無形的裂縫上。說也神奇，那氈子一放上去，嚴絲合縫，仿佛原本就長在那里。徹骨的寒氣瞬間止住。

“多謝仙尊！多謝仙尊！”馬老三連連道謝，又大著膽子問：“敢問仙尊，方才所見，那些似仙似狐的尊者……”

心音似乎帶上了一絲笑意：“天地之大，修行之路萬千。得道者，豈獨人族？爾所奉保家之仙，亦是我道中人，勤勉修行，積功累德，自有其位。今日之事，彼等亦有所感應，暗中助力，方使你心誠上達。你好自為之，勿泄天機。”

聲音裊裊散去。馬老三再定睛看時，周圍又恢復了寂靜的鄉村黑夜，仿佛剛才一切皆是幻夢。但他手中，那片溫潤的“補天氈”真實存在，屋頂也不再有一絲寒氣漏下。

他顫顫巍巍爬下梯子，對焦急等待的胡家人只說：“沒事了，沖撞了一股過路的寒煞，已經被我請符堵上了。今晚開始，屋里就暖和了。”

果然，當夜胡家屋頂再無響動，屋里也恢復了常溫。胡家千恩萬謝，封了重金給馬老三。

馬老三回家后，對此事絕口不提。只是每逢夜深人靜，他總會抬頭望天，看著那浩瀚星空，心中充滿敬畏。他知道頭上有天，天外還有天，而那重重天宇之上，忙碌著的，或許不止是冰冷的神只，還有那些他平日打交道、亦正亦邪、卻又孜孜求道的“仙家”。

過了些時日，一天清晨，馬老三醒來，發現枕邊那片“補天氈”已消失無蹤。他心知，那是“上面”的仙工圓滿，將東西收回去了。

從此以后，馬老三行事更加低調，但對周遭山林里的“狐仙”、“黃仙”、“長仙”們，卻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尊重。他依舊給鄉鄰看事，只是遇到些小來小去的靈異攪擾，往往不再強硬符咒打殺，而是多了一份溝通與化解的心思。

鄉人們覺得馬老三似乎有些變了，但又說不上哪里變。只是覺得，經過胡家那件事后，馬先生的眼神，比以前更亮，也更沉靜了。偶爾聽他喝醉了酒，會望著天嘟囔一句：“都在忙著哩……上頭也不易啊……”

至于那天夜里究竟發生了什么，馬老三至死都沒再對第二個人細說。只有“靠山屯胡家屋頂響，馬老三爬梯子摸了天”的奇聞，連同老林子里關于多層天宇和萬物皆可修行的隱約傳說，一代代地流傳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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