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國二十三年,關外長白山下有個靠山屯,屯子里有個叫趙老四的獵戶。這年臘月,趙老四進城賣皮子,回來時竟帶回個年輕女子,名喚玉娘,生得眉目如畫,屯里人看了都嘖嘖稱奇——這般標致的人兒,怎就肯跟了個山里糙漢?
趙老四自己也是云里霧里。那日在城里,這女子主動上前搭話,說自己是逃難來的,娘家沒人了,見他老實,愿跟他過日子。趙老四三十有五還打著光棍,哪經得住這般好事,當即歡天喜地領了人回來。
成親那晚,玉娘從隨身包袱里取出一尊尺把高的石像,似人非人,似獸非獸,表面光滑如鏡,卻透著股子寒意。
“這是我家傳的保家仙,須得供奉在堂屋東墻。”玉娘叮囑道,眼神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執拗。
趙老四雖覺這石像古怪,但新媳婦進門頭一樁吩咐,豈有不從之理?當即收拾了東墻供桌,將石像恭恭敬敬擺上。
說來也怪,自打供了這石像,趙老四的日子竟真紅火起來。以往鉆進老林子三五天都不見得碰上像樣的獵物,如今不出半日便能滿載而歸。皮子質量也出奇的好,油光水滑,城里鋪子搶著要。不出半年,趙老四翻新了老屋,置辦了新家具,成了屯里數得著的富戶。
玉娘卻深居簡出,平日除了伺候丈夫、打理家務,便是對著那石像喃喃低語,有時一坐就是大半日。趙老四有一回半夜醒來,見身邊空著,尋到堂屋,竟見玉娘跪在石像前,黑發披散,姿態詭異,嚇得他沒敢吱聲,悄悄退回房里。
次年開春,趙老四的娘舅王四爺從鄰屯來走親戚。這王四爺年輕時走過鏢,見過世面,會些看風水的門道。他一進外甥家堂屋,目光就粘在那石像上挪不開了。
“老四,這玩意兒哪來的?”王四爺壓低聲音問。
趙老四如實相告。王四爺眉頭越皺越緊,趁玉娘去灶房忙活,他湊近細看那石像,又用手指輕叩幾下,臉色倏地變了。
“這東西邪性!”王四爺把外甥拉到院里,“根本不是保家仙!我年輕時走鏢,在河南見過類似的,叫‘石魅’,專吸人家運勢福氣!你想想,自打供了它,你是不是順得反常?”
趙老四一愣,回想起這半年的種種,確是好得不像話:上山從不失手,砍柴刀都像自己往樹上湊,就連走路踢塊石頭,扒開土都能是人參!
“可……可它確實讓咱家發達了啊?”趙老四遲疑道。
“短命財!”王四爺跺腳,“這東西是先甜后苦!等你運勢被吸干,它拍拍屁股找下家,你就等著倒大霉吧!你那媳婦來得蹊蹺,八成跟這是一路的!”
趙老四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玉娘的種種怪異,冷汗下來了。
“那……那咋辦?”
“砸了!”王四爺斬釘截鐵,“趁它還沒成氣候,趕緊砸了!”
趙老四猶豫再三,終究怕死的心占了上風。當晚,他借口玉娘回門,灌了幾口燒刀子,掄起鐵錘就沖石像砸去!
誰知錘頭落到石像上,只聽“鐺”一聲脆響,火星四濺,虎口震得發麻,那石像竟毫發無傷!
趙老四嚇傻了,酒醒了大半。這時,身后傳來一聲幽幽嘆息。
他猛回頭,見玉娘不知何時站在門口,臉色蒼白如紙。
“你……你咋回來了?”趙老四結結巴巴。
“我若不回來,你豈不闖下大禍?”玉娘眼中含淚,“這石仙保你家業,你為何恩將仇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