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里的獵人,自有其一套不成文的規矩。
先來后到,是最基本的道理。
明知道已經有人在對獵物進行捕獵,還硬要湊上去搶奪,那引發的就不僅僅是口角爭執了,脾氣火爆的,當場干架都是輕的,在這種關乎生計和臉面的事情上,意氣之爭升級到動槍見血也絕非罕見。
尤其在這遠離人煙的深山老林,法律的約束力變得模糊,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某種程度上更為赤裸。
弄死個把人,往哪個山澗里一扔,可能連點水花都濺不起來,幾年都未必有人發現。
為了一只獵物,哪怕它再值錢,去冒這種玩命的風險,實在不值得。
陳云深諳此理。
他輕輕撫摸著大黑的脖頸,讓它保持安靜,然后對李虎打了個手勢,兩人不再沿著可能直接撞上對方槍口的路線前進,而是轉向旁邊的山坡,打算找個地勢高、視野好的地方,先觀察清楚情況再說。
他們很快找到了一棵枝繁葉茂的高大椴樹,像之前觀摩秀水屯圍獵時一樣,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,借助枝葉的遮蔽,小心地朝下方那道植被茂密的山溝望去。
這一看,兩人的呼吸都不由得一滯。
只見下方山溝底部,靠近溪流的一片相對平緩的草地上,一蓬茂密的灌木叢旁,赫然趴伏著一頭體型稍小的馬鹿,看那沒有犄角的特征,應該是一頭雌鹿。
而在距離這頭雌鹿約二十米外的地方,那頭他們追蹤了半天的、頭頂著初生鹿茸的雄性馬鹿,正悠閑地低頭啃食著青草,不時抬起頭,警惕地四下張望一番,目光總會溫柔地落回那頭雌鹿所在的方向。
“陳云哥,是兩只!一公一母!”
李虎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興奮,壓抑著聲音,激動地扯了扯陳云的衣袖,“那人肯定在盯著公鹿!等他開槍打了公鹿,母鹿肯定會受驚逃竄!我們是不是可以下去,堵在母鹿可能逃跑的方向?”
他的思路很簡單,覺得這樣可以各取所需,不算明搶。
陳云卻沒有立刻回答,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細的篦子,一遍遍掃過山溝的每一個角落。
那塊巨大的巖石后面?
那叢茂密的蕨類植物中?
那棵歪脖子樹的陰影里?
所有適合獵人潛伏的位置,他都仔細甄別過了,卻絲毫沒有發現人類的蹤跡。
這不合常理。以那頭公鹿此刻的位置和放松的狀態,如果有獵人埋伏,這已經是極佳的射擊距離了。
他的目光最終再次落回那頭趴伏在灌木旁的雌鹿身上,仔細端詳了片刻,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,低聲對李虎說:“你先別急著想打哪只,我問你,你找到那個獵人藏在哪里了嗎?”
李虎聞,也立刻瞪大了眼睛,學著陳云的樣子,屏息凝神,在山溝里來回掃視,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跡象。
可他看了好一會兒,眼睛都酸了,除了那兩只馬鹿和自然景物,什么都沒發現。
他困惑地搖了搖頭,看向陳云:“真的沒找到,陳云哥,你說他會藏在哪里?難道鉆地底下了不成?”
陳云笑了笑,伸出手指,徑直指向下方那頭安靜趴著的雌性馬鹿,語氣帶著幾分驚嘆和肯定:“遠在天邊,近在眼前。那頭雌鹿,就是那個獵人!”
“什么?!”
李虎差點驚呼出聲,幸好及時捂住嘴巴。
他難以置信地再次看向那頭雌鹿,眼睛瞪得溜圓,上看下看,左看右看,那鹿頭,那耳朵,那身上的毛色斑紋,那偶爾動彈一下的四肢,無論怎么看,那都是一頭活生生的雌性馬鹿啊!
他揉了揉眼睛,除了注意到那雌鹿的后半截身子似乎完全隱沒在灌木叢的陰影里,看不出任何破綻。
他一臉狐疑地轉向陳云,語氣充滿了懷疑:“陳云哥,你不會看錯了吧?這明明就是一頭母馬鹿啊!”&-->>lt;br>“你知道有一種獵人,是通過精心偽裝,混入獵物群中進行捕獵的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