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然。”裴晏清將紙條湊到燭火上,看著它化為灰燼,“張海是出了名的硬骨頭,眼里揉不得沙子。他拿到這東西,就算暫時動不了陸寒琛,也定會在心里埋下一根刺。這根刺,早晚會派上用場。”
“明白。”云照收起扇子,敲了敲桌面,“不過話說回來,你家那位世子妃,可真是個狠角色。這計謀,一環扣一環,連陸寒琛這種在刀口上舔血的人,都被她算計得死死的。晏清,你可得小心點,別哪天也被她給賣了。”
裴晏清端起茶杯,聞,動作微微一頓。他抬眸,桃花眼里難得地沒有了笑意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墨色。
“她的人,她的謀算,自然都是我的。”他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強勢,“旁人,不必多。”
云照碰了個釘子,識趣地聳了聳肩,不再多話。他只是覺得,自己這位好友看沈青凰的眼神,越來越不對勁了。那不像是在看一個盟友,更像是在看一件……早已被他圈定,絕不容許任何人覬覦的珍寶。
……
北境的夜,寒風呼嘯。
陸寒琛送出信后,卻并未感到預想中的快意,反而心頭莫名地有些煩躁。
他披衣走出帥帳,抬頭望向那輪懸于天際的孤月。月光清冷,一如記憶中某個女人的眼神。
不知為何,沈青凰那張清冷決絕的臉,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他腦海中。他想起她在國公府宴會上,拿出賬本和信件,將沈玉姝逼入絕境時的冷靜與狠辣。
那樣的她,陌生,卻又帶著致命的吸引力。
與前世那個在他面前永遠溫順、永遠逆來順受的女人,判若兩人。
前世……
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,猛地劈開了他記憶的閘門!
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,無數破碎的畫面在他腦中瘋狂閃現。
是那個莊子,那個破敗、陰冷的房間。
是她,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,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,身上蓋著發硬的棉被。
他站在門口,逆著光,看著她。
他記得,他身后站著哭哭啼啼的沈玉姝,還有他那三個滿眼厭惡地看著親生母親的兒女。
他聽見自己用冰冷的聲音對沈玉姝說:“是她自作自受,不讓你知道,是怕污了你的眼。”
不……不是這樣的!
他當時明明……明明是想對她說些什么的!
那股鉆心的疼痛愈發劇烈,一個被他刻意遺忘,深埋在記憶最底層的約定,如同破土的藤蔓,瘋狂地纏繞上他的心臟!
那是在他最后一次出征前。
他將她禁足在莊子里,卻又忍不住,在深夜獨自一人去看她。
他隔著窗,對里面那個枯槁的剪影說:“青凰,等我。等我立下不世之功,等我徹底掌控朝局……我就廢了沈玉姝,風風光光地把你接回來。屆時,你我……就像從前一樣。”
他等了許久,里面都沒有回應。
就在他以為她睡著了,準備轉身離開時,才聽到一個微弱到幾乎被風吹散的聲音。
“陸寒琛……太晚了。”
太晚了……
轟!
陸寒琛猛地后退一步,撞在了帳篷的支柱上,發出一聲悶響。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。
他想起來了。
他全都想起來了!
前世,他毀了她的一切,卻還在用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承諾,去奢求她的原諒!
而她,至死都未曾原諒他。
這一世,她重生了。她變得如此強大,如此耀眼,她不再需要他,甚至……將他視為死敵。
不!
不可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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