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去吧。”沈青凰揮了揮手,“告訴廚房,這幾日世子的湯藥里,多加一味凝神靜氣的茯苓。戲臺子要搭好,總得讓主角有力氣唱下去。-->>”
白芷和云珠領命而去。
書房的門被推開,裴晏清緩步走了進來。
他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家常長袍,臉色依舊蒼白,但眼神卻清明銳利。
“在給太子設套?”他走到她對面坐下,目光落在她剛剛用過的特殊墨錠上。
“夫君不是早就知道了嗎?”沈青凰反問。這府里,沒什么能瞞得過臨江月的江主。
“你倒是膽子大。”裴晏清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,發出清脆的聲響,“拿邊關將領做筏子,一旦被發現,就是通敵的大罪。”
“那也要看,是哪個邊關將領。”沈青凰唇角微勾,“鎮守北疆的趙冀將軍,是周家的遠親,為人剛正不阿,最是忠君愛國,從不參與黨爭。太子最多疑,也最自負。越是這樣不可能的人,他反而越會相信其中有詐。他會覺得,是我們故意用一個最不可能的人來做掩護。”
裴晏清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智慧與狠辣,第一次,真正將她視作了可以并肩的同類。
“你這出‘引蛇出洞’,還缺個關鍵的引子。”他淡淡道,“光有書信,不夠。太子生性多疑,不見兔子不撒鷹。”
“所以,需要夫君你,配合我演好這出戲。”沈青凰直視著他,“我需要你,見一見趙將軍的‘密使’。”
裴晏清的眉梢輕輕一挑:“哦?我臨江月的月主云照,倒是可以扮一扮。只是,你就不怕我假戲真做,真的跟趙將軍通了信?”
“你不會。”沈青凰的回答斬釘截鐵。
“為何如此篤定?”
“因為你若想謀反,根本不必等到今日,更不會用這種容易留下把柄的蠢辦法。”她看著他,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病弱的表象,看到他內心深處的驕傲與不屑,“你想做的,遠比一個皇位,要復雜得多。”
裴晏清聞,怔住了。
他看著眼前的女子,她就那么平靜地坐在那里,卻仿佛一語道破了他隱藏最深的秘密。
這世上,人人都以為他戀棧權位,只有她,看透了他對那把龍椅的……鄙夷。
半晌,他低低地笑了起來,那笑聲里,是棋逢對手的欣賞,是心意被窺破的無奈,更有一絲……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。
“好。”他只說了一個字,“就陪你演這一場戲。只是,沈青凰,你可要想清楚了。這出戲一旦開鑼,再想收場,可就由不得你我了。”
“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。”沈青凰的眼中,是絕對的自信與冷靜。
……
三日后的深夜,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,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國公府的后門。
云照一身風塵仆仆的邊關斥候打扮,臉上還特意化了風霜的痕跡,被管家一路引著,進了裴晏清的書房。
而此刻,在清暉園一處不起眼的假山后,青雀正蜷縮著身子,死死盯著那間燈火通明的書房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她親眼看到那個斥候打扮的男人進了院子,也親眼看到沈青凰的丫鬟白芷在門口緊張地四下張望,隨即飛快地關上了門。
一切都和她偷看到的那封信,對上了!
書房內。
云照一改往日的風流不羈,壓低了聲音,學著邊關將士的粗糲口吻:“世子,將軍的意思是,‘北風’已經備好,只等京城一聲‘驚雷’。只是……那批‘糧草’數目太大,若是走漏了風聲……”
裴晏清坐在主位上,裹著厚厚的狐裘,臉色比平日里更加蒼白,時不時便低咳幾聲,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過氣來。
“將軍多慮了。”他聲音虛弱,卻字字清晰,“朝廷的目光,如今都在南邊的水患上。北疆……正是天賜良機。你回去告訴將軍,讓他放手去做。這里有我,有國公府,還有……周家。”
“周家?”云照故作驚訝。
“不錯。”沈青凰坐在一旁,親自為云照倒了杯茶,聲音不大,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母親已經說服了舅舅。周家的船隊,會以運送絲綢藥材為名,分批將東西送到指定地點。這是路線圖,你帶回去,務必親手交給將軍。”
說著,她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圖,遞了過去。
云照接過地圖,鄭重地點了點頭:“有世子妃這句話,末將就放心了!那……這是將軍讓末將帶來的‘信物’,請世子過目。”
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、雕刻著蒼鷹的兵符,雙手奉上。
裴晏清伸出修長而蒼白的手,接過了兵符,放在燭火下細細端詳。
就在此時,窗外傳來一聲極輕的瓦片響動。
沈青凰與裴晏清對視一眼,彼此眼中都閃過一絲了然。
魚兒,徹底上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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