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淺淺本已被陸錚攬著往外走,聽見這話腳步猛地頓住。
她回頭望去,只見摔開的木箱里,粗布卷得歪歪扭扭,糙米袋子破了個口,白花花的米灑在青石板上,幾個陶罐滾在一旁,咸菜汁淌得到處都是。最“體面”的那匹呢料,邊角都泛著黃,疊在最底下,像塊被遺忘的抹布。
就這?
她眉頭微蹙,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秦家那邊。
秦家人臉面掛不住,突然抬腳踹向旁邊的抬箱漢子,唾沫星子橫飛:“你們這群廢物!走路不長眼嗎?!”
他彎腰指著地上的暖瓶,那暖瓶膽早摔裂了,“這些東西摔壞了你們賠得起嗎?還不趕緊收拾!”
被踹的漢子捂著腰爬起來,疼得齜牙咧嘴,聽見秦管事還在那兒吆喝,突然把扁擔往地上一戳,紅著眼吼:“不就是有倆臭錢嗎?真當我們是奴才?”
他啐了口帶血的唾沫:“抬這死沉死沉的破爛走了這么遠,腰差點沒閃斷,你一句安慰沒有,上來就罵?不干了!老子不干了!”
“對!不干了!”旁邊幾個抬箱的也來了火氣,拍著身上的土站起來,“就這破暖瓶破痰盂,也好意思叫聘禮?連隔壁老王家娶媳婦都比這強!我們抬著都嫌丟人!”
這話像火星子扔進了干草堆,村民們先是竊竊私笑,接著不知誰“噗嗤”一聲笑出了聲,瞬間引爆全場。
男人們叉著腰笑,女人們拿手帕捂著嘴笑,連二丫都拽著夏淺淺的衣角,指著地上的咸菜罐子咯咯直笑:“媽媽你看!他們拿咸菜當聘禮!”
夏先生站在院門口,臉漲得像煮熟的蝦子,從紅到紫,再到發黑。
他早知道秦家如今不比從前,秦家先前說“彩禮從簡”時,他心里還打了預防針,想著哪怕寒磣點,好歹是省城來的體面人家。
可眼下這一地破爛,連他這個下放戶都覺得臊得慌!
“秦焰!”他氣得聲音發抖,指著地上的咸菜罐子,“這就是你們說的‘從簡’?拿這些東西來糊弄我們夏家?!”
秦焰只能硬著頭皮找補:“夏先生,您別聽他們瞎說,這些都是暫時的,貴重的物件我早讓人備在省城的新房里了,等雯雯嫁過去,保準讓她風風光光的!”
夏先生臉色鐵青,他活了半輩子,從沒受過這等羞辱!可事到如今,這臺階再不接,女兒的婚事就徹底黃了。
他深吸一口氣,硬生生擠出笑臉:“是、是我糊涂了!秦少爺考慮得周到!”
村民們哪肯信?有人撇撇嘴,有人抱著胳膊看熱鬧,但夏先生都這么說了,再揪著不放也沒意思,看熱鬧的興頭早沒了,三三兩兩地散了,只留下夏家門口那堆不上臺面的“聘禮”。
陸錚攬著夏淺淺的肩,不緊不慢地往回走。
夏淺淺突然笑出來:“你怎么知道秦家人會來這么一出?”
陸錚低頭看她,眼底帶著促狹的笑意:“猜的。”
“猜的?”夏淺淺挑眉。
“秦家如今哪有閑錢置辦厚重聘禮?我看箱子分量不對,就想試試看。”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