櫻花島,東京。
東京的夜幕早早降臨,霓虹燈光在雨后濕漉的街道上反射出暈開的光影。首相官邸的窗簾緊緊拉攏,豐川祥子獨自坐在書桌前,她的眉心緊鎖,手指不斷敲擊桌面,心緒翻涌。
那場交易的畫面仍在她腦海中反復浮現。
她已經踏入一條極難回頭的道路。
她清楚,周黎川與“長征”之所以選擇她,是因為她能提供最隱蔽的庇護。
而她,用合作換回了自己兒時的玩伴,若葉睦。
北海道那片偏遠的實驗區,表面上是能源與環境實驗站,實際上卻是智能人計劃的孵化場。
而她必須為此提供絕對的保密。即便是內閣同僚,甚至連她最信賴的幕僚與伙伴,也不可知曉半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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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海道,群山深處。
一條被厚重巖層掩埋的隧道向下蜿蜒,盡頭便是實驗室。
這里并沒有外人想象中的嘈雜機器聲,反而顯得冷清而安靜,只有冷風掠過通風管道時發出的低鳴在回蕩。
整片空間被白色冷光照亮,墻壁嵌入了厚厚的隔音與屏蔽層,外界幾乎不可能探測到任何異常。
中央的會議臺上,數張藍圖整齊鋪開,紙頁上的線條如同復雜的迷宮。
那是第一代智能人的設計圖。與常見的人形機器人不同,它們的形體并非重點,真正的核心是那塊尚未成型的裝置——心智核心。
周黎川端坐在圖紙前,眉目緊鎖。
圖紙的中央,心智核心被標注為一個球形結構,內部由無數層蜂窩狀的散熱材料支撐,而在最核心的位置,則是由量子節點織成的“神經格”。
這將是智能人的“大腦”,一個既封閉又開放的架構:基礎框架嚴格固定,卻允許在學習過程中不斷填充新的連接。
它不會擁有整體的“格式塔意識”,卻會在環境與社會的反饋中,逐漸模擬人類的認知偏差、情緒波動與價值沖突。
他指尖輕輕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電路與分子排列標注,語氣低沉:“結構已經勾勒完畢,邏輯框架也能自洽。但我們缺少的,是一臺能夠在原子層級穩定操作的設備。”
旁邊的全息屏幕上,人工智能“長征”的形象閃爍著紅光。
紅色線條構成的少女形象開口:“心智核心的精度要求,遠超任何常規工藝。唯有納米織機,才能將超導纖維與分子級量子節點編織到同一結構內。沒有它,智能人將永遠停留在紙面上。”
周黎川的聲音帶著一絲固執:“或許……我們可以嘗試用高能等離子刻蝕,再結合多層沉積工藝,繞過納米織機,把心智核心的雛形拼接出來。”
“不可能。那樣的精度最多停留在微米級,根本無法支撐量子節點的穩定運行。”
屏幕上的紅色線條微微震蕩。
“哪怕只是一個退而求其次的版本呢?先讓智能人運作,再逐步改良——”
“退而求其次的核心,只會制造出不可控的怪物。”長征的語調沒有絲毫猶豫,“周先生,智能人計劃要么成功,要么全毀,沒有中間的道路。”
周黎川沉默良久,抬眼望向屏幕:“有沒有可能設法調來織機?無論是你或者東京那邊…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。”
“納米織機的使用仍需東協最高委員會的批準。如果走上報程序,我們的全部行動都會立刻暴露。”
“而東京那邊,她的份量還不夠。”
紅色線條組成的少女用清脆的聲音答道。
“暴露……不。”周黎川扶住額頭。
“實際上,智能人計劃從未被刻意加密或隱藏過。”
“我們只是——沒有通知到他們。”
“以及——在系統的自檢中將它的目錄藏得靠后了一些。”
長征接上了最后一句話,紅色的虛擬身影浮動著,眼神冰冷而清澈:“周先生,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。”
周黎川閉上眼,胸口劇烈起伏。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,這意味著什么。他們所為,已經越過了所有界限。
“……不。”他陡然抬起頭,目光深處透出一絲倔強的亮光,“我還有一個辦法。”
“去巍京,找我的老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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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低垂,北海道的跑道在雪光與探照燈的照耀下泛著冷冽的白。周黎川披著厚重的呢大衣,腳步匆匆,帶著一種走投無路的迫切。
他沒有向任何人解釋行程,只在機艙門關上時,-->>長長吐了一口氣。
飛機劃過夜空,向西飛去——目的地是巍京。
巍京的天空灰蒙蒙的,冬日的寒風吹過機場跑道,帶著一股刺骨的干冷。周黎川獨自走下舷梯,身影被風吹得微微晃動,整個人看上去疲憊而沉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