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我站在一個很大的湖泊前。湖水翻滾著,升騰著很大的水汽。像是沸騰著的飯鍋。一陣一陣熱浪撲面而來。我似乎并不懼怕這翻滾著的湖水。我只是很好奇地看著。我很想知道,這翻滾著的湖水中是什么東西在作怪?遠處有人在喊我,喊我的聲音,像歌聲一樣地一陣一陣傳來。我朝前看看,除了湖水在翻騰,其他什么也沒有。我又扭過頭去看看身后,一馬平川,也不見一個人影。這隱隱約約的叫喊聲,又是從哪兒來的呢?我抬頭看天空,天空云氣翻滾。黑色的云也像湖水一般地不太安穩。天空中的景象卻讓我害怕。我躲去身旁的那塊大石頭后面。卻發現原來歌聲一樣的喊聲,是從大石頭底下傳出來的。我好奇地低頭看大石頭底下,并沒有任何的機關或洞穴。我有些茫然失措,大石頭卻猛然開啟了一扇門,門里面一片通紅,就像是朝我張開了血盆大口。我的頭皮不由得陣陣發麻……
這真是一個讓我心煩意亂的夢。很大的湖泊我見過,像省城的那個湖泊;像新疆北部的那個哈納斯湖;像云南昆明的洱海。小城也有湖泊,小城中心的那個湖泊小了些,卻名氣很大。名氣很大的湖泊,往往帶有較重的政治色彩。這種政治色彩是近代留下的,也是現代留下的。
小城的東側和北側都有湖泊,雖然遠沒有小城中心的那個湖泊名氣大。但如論煙波浩淼的話,遠比小城中心的那個湖泊更有讓人想象的空間。不管是我所看到的哪一個湖泊,似乎都沒有湖水翻滾的那種印象留在我的腦海深處。看到水翻騰著的景象,是在夏威夷的岸邊。那時的風并不大,似乎是說順風六級的樣子。但是,六級的順風,已經足以讓太平洋怒濤翻滾了。我當時站在岸邊,確實出現了頭皮發麻的感覺。我不知道這種頭皮發麻的感覺是怎么嫁接到我夢中的湖泊邊的。
如果說,是哈納斯湖中有湖怪讓我引發想象的話,又怎么將從石頭中蹦出了孫猴子的傳說聯系在了一起呢?據說,那塊頑石因為如來佛主和觀世音菩薩先后坐過,又承受了上千年的日月精華,才總算蹦出了一只孫猴子!那夢中張開的血盆大口,難道象征著女人生孩子時的景象嗎?
傳說顯然是將觀世音菩薩當成了女性了,其實大謬!影視作品中的女性觀世音形象實在是以訛傳訛。也不能說是以訛傳訛。原本便是虛無,自然可以任憑各人的想象。但是,我居然將如此眾多的想象,如此七湊八搭地邏輯地連在了一起,實在讓我有些匪夷所思。
我不知道是不是初進監獄的第二天,便被置身于大太陽底下慘遭烈日暴曬后帶給了我難以泯滅的感覺?其實,那天慘遭曝曬之后,我便沒有再去廣場訓練。認識我的那個人是入監隊的大組長,他向警官要求,要物色一位幫助抄抄寫寫的人,又提名要我幫他。警官同意了他的要求,我就不用再去訓練了。而是每天坐在臨窗的小桌子前,負責幫助謄寫新入監的囚徒的名錄和基本情況。
我每天臨窗看著那些新入監的囚徒,被訓練得像狗一樣,恨不能真正像狗一樣地將長長的舌頭掛在嘴外!這樣的訓練簡直就是惡作劇。沒有人敢反抗!倘如有人敢反抗的話,最直接了當的手段,便是那幾位帶訓的囚徒蜂擁而上,一番拳打腳踢,一直到將反抗者被打趴下為止。被打趴下了,坐在廊檐前的大太陽傘底看風景的警察才慢吞吞地踱過去,虛假意地訓斥幾句打人的人,讓人將被打得不能動彈的人拖去花壇邊,讓他躺在那兒喘息。事情便算是處理完畢了。
如此令人驚悚的一幕,倒也起到了殺一儆百的作用。接下來的訓練,便會令人感覺像是認真了許多。我不知道,在監獄服刑,操練這些隊列有什么用?而且,要求做到如同軍隊一般的步調劃一,也真是難為這些新入監的人了!
有一則古老的故事說,曾經有一位軍事家認為,只要體現軍令如山,不管是什么人,都能被訓練成一支出色的軍隊。國王不信,軍事家便請國王,以國王后宮的眾多嬪妃試之。嬪妃是國王的女人,自然都認為自己是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的人,哪里將軍事家放在眼里。在訓練場上,照樣嬉笑打鬧,滿不將訓練當一回事兒。結果,負責訓練的軍事家逮住國王最喜歡的兩個嬪妃,令人斬之。全場肅然。那些自由散漫慣了的嬪妃,終于被軍事家訓練成了一支能打仗的隊伍!
想來,監獄負責入監訓練課目的人,被這個故事浸淫得太久了!以至無法分辨這個故事的真偽,認為只要用強硬的非常手段,爛泥也能扶上墻。其實,只要稍微用一點腦子,便可以看出,這個故事完全是后人,為了強調軍令如山這一原則而杜撰出來的。在冷兵器時代的戰場上,確實是步調劃一的軍隊,才是勢不可擋的軍隊。但是,如將國王的眾多嬪妃作為考量軍令如山的籌碼,這似乎太不合歷史的常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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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王的后宮,歷來是連公蒼蠅都難以飛進去的地方。國王歷來都怕自己被戴綠帽子,也是為了王位能傳之于正宗血統的需要。也不知是不是秦始皇時期給后來的國王留下了心理上的陰影?怎么可能將自己的嬪妃拉出來,置于眾男人的睽睽之下?讓眾男人的目光隨意恣肆?不要說是訓練了,恐怕連看上一眼,也會被課以殺頭之罪呢!是誰借了那位故事中的軍事家這么大的膽子?
再說,歷來王權天授。國王被認為是受天命來統馭天下百姓的。這樣的王權,誰敢輕捋其威?甚至連歷來的農民起義,也總會借天命之威。不然,何以會有如此眾多的老百姓舍命相從?像《水滸傳》中的聚義好漢,雖個個都能憑一己的拳腳功夫縱橫天下。但也只得打出“替天行道”旗子以廣攬民心。太平天國時期的洪秀全更是借“拜上帝會”之名,干脆自詡是上帝的直接代人。
看來,皇命神授的觀念千百年來,早已根植在了老百姓的心中。一個在當時,才只剛剛出名的軍事家,敢冒天下之大不韙,輕率地將國王最喜愛的兩個嬪妃殺了?敢如此地逆鱗而為?他憑借的是什么?是國王對他的信任?
自古以來,貴為王者的信任,都是此一時、彼一時也!因時、因地而異。當需要你效命于疆場時,你是朕的愛卿;當認為你的威望有超越天威時,你便是蟊賊!總得想方設法削了你的兵權,甚至干脆奪了你的性命,以絕后患!
這位漸露頭角的軍事家,難道看不出其中的厲害!而將自己完全置于沒有退路之境?當他日后真的功成名就之時,國王感到了他的存在是對自己的皇位是一份威脅時,他殺嬪妃以振軍令之舉,很可能成為國王日后斬殺他的口實。他這不是自己授人以柄嘛!如果他確實是值得后世楷模的軍事家,他應該具備這樣的深謀遠慮。如果,他沒有這樣的深謀遠慮,他又怎么能擔當得起軍事家這樣的稱號?
其實,要確立自己的軍令如山的方法有許多種,為什么撰故事的人,要將最不可行的方法強加在他的頭上?是借此譏諷他的計短謀窮?還是為了奪后人的眼球?身處后宮難得在世人面前展露風姿的眾多嬪妃,居然花枝招展地齊現在訓練場上,這該會賦予世人多少綺麗的想象?這大概也最能讓杜撰故事的人,完成空前絕后的意淫,又能滿足一把世人的獵奇了。
中國的傳統文化源遠流長。作為文化傳承載體的文字功夫,更是名目繁多,匠心獨具。孔夫子寫《春秋》,文筆幽靜而曲折,被后人稱之為春秋筆法。嬉笑怒罵,自成一爐。但是,后世之中,真正能讀懂《春秋》的又有幾人?后人讀《春秋》,難免會將后人所處的時代的那些觀念和看法強加在作者的頭上。以為,如此便能與時俱進了。其實,是在不經意中強奸了作者的原意。中國成了文的經史,二十四史也罷;諸子百家也罷。有幾部是將歷史準確無誤地記述下來的?作者加了自己的主觀想象和觀念,又有成王敗寇的現實制約。閱者或注釋者又在前人已延伸了的基礎上,將這種延伸發揚光大!這又是誰能說得清的!歷史上有多少事,便是在這種以訛傳訛中,漸漸成為經典的。
仔細地研究歷史,這實在是一件很讓人困惑的事!所以,我一直很信奉古人的那句:“盡信書,不如無書。”歷史是如此,那么其他呢?當一切事情都漸成歷史時,誰還能辨別得了真偽?誰還會花心思去仔細地辨出其中的真偽?坐在窗前,憑窗遠眺,思緒如遠山的黛色讓我迷蒙。不過,這樣的迷蒙,給予我的是一種愜意的感覺。這種感覺有時是動人心魄的;有些又讓我陷于一片混沌,令我常常陷于思緒的矛盾之中。這種矛盾更加重了我的困惑,但我卻無法自拔。
如果,在入監隊的日子,總是讓我陷于如此的冥思苦想中,可能再艱難的日子,也會顯得好過一些。然而,命運并不會對我如此地厚愛。既然,命運已經無情地將我拋擲在了這里,這里必定會是我的煉獄之地。
被拉出去在廣場上訓練的日子,隨著一潮秋雨一潮涼而斷斷續續。似乎隨著天氣的漸漸轉涼,那種惡作劇式的訓練也漸漸失去了它存在的基礎了。訓練雖然放松了許多,下雨的天氣,對于我卻是一種名副其實的磨難了。每個人都被要求在監房小組內靜坐。
每個監房小組都十分狹小,八張高低鋪架已經占據了大部分的空間。又有兩張低矮的長條飯桌并排放在臨窗的位置。十六個囚徒,一人一只塑料矮凳,分成兩排依次坐著。不準交頭接耳;不準彎腰曲背;不準看書;不準……一連串的不準,仿佛一連串的緊箍咒在頭頂懸著,這是在時刻警告每一個人,在這里,你是不自由的!這里雖然有院子,有大廳,但不是你想去,便可以去的!哪怕是上廁所,也得經報告同意了才允許。
報告是向誰報告呢?當然是正值班坐在那兒的囚犯。這是一個由囚犯構成著的管理框架。看來,這個社會不論屬于哪一個階層,總會形成一個管理框架。在這樣的框架下,監獄的警察實在是舒服得難以名狀。終日飽食而無所事事。我真不知道,那句常常掛在他們嘴上的“監獄警察是整個警察隊伍中最辛苦的!”是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!一定是那些溜須拍馬的囚犯,時不時地送上一句:“警官辛苦了!”讓他們真的認為自己確實很辛苦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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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監房小組呆坐的時間久了,確實很希望能去小院子里放放風。我不知道,這個“放風”的詞匯是怎么形成的?又典出何處?到底是人去外面被風吹一吹?還是人在屋子里呆得久了,身上有什么污穢需要去外面放一放?
在看守所時,三個看守所,各有各的不同。唯有一點是相同的。便是定時開啟那扇通往小院子的鐵門時,去到小院子都被叫做“放風”。我雖游歷了三個看守所,這個“放風”的詞匯卻一直讓我不得其解。但卻從來沒有找誰去問過。一方面是因為,我不想被同關在籠子里的人,看作是一只“菜鳥”,從而遭到不必要的羞辱;另一方面,也是因為我很清楚,就算是我真的不恥下問了,也不見得有人能回答得出來!許多約定俗成的叫法,其實,是并不需要非追根刨底去弄個明白的。隨大流,一般不太會出什么差錯。凡事大可不必太較真,太過較真了,肯定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。
在小院子里坐著,肯定比坐在監房里感覺好了許多。秋已漸漸地深了。抬頭望天,很有一份天高云淡的意味。雖然,在院子里坐著,也是規定了這也不許,那也不準。但至少,我的思想是自由的,沒有被狹小的監舍箝制住。我已再也不見那個胖子,和那兩個與胖子同鎖在一起的情不能自禁的人。也許是因為深秋了,已穿上了長袖的衣服,胳膊上的刺青已被遮掩。失去了顯著的標記,這幾個人便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我倒是碰到了一個小城鄰縣的青年。在這樣的環境中,他也算是小老鄉了。是因為他的姓氏讓我產生了好奇心。在我的印象中,這個姓氏是一個很冷僻的姓。偏偏這個很冷僻的姓氏中,在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初期,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,涌現出了一個弄潮兒。幾十年之后,已很難說得清,當年是弄潮兒推動了改革的大潮,還是改革大潮成就了弄潮兒。作為弄潮兒,他當年的聲名度,幾乎可以與鄰省的那個賣瓜子的“傻子”比肩。幾十年之后,回顧這一段歷史,在幾十年后被看作是稀松平常的事,居然被幾十年前的人炒作得如此神神叨叨。這難道就是歷史嗎?這當然是歷史。這如果不是歷史,那么,又能把這當作什么?
這位有著冷僻姓氏的年輕人,是因為犯強奸罪被投入監獄的。這越發勾起了我的好奇心。都這年頭了,他長得相貌又不差,怎么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?他說,他早已結婚。妻子在縣城的一家賓館工作。但是,他結婚之后,卻仍然被前女友糾纏著。他實在有許多甩不脫的苦!
這應該與我所料的差不多。像他這樣的人,被女人追逐,是再正常不過的事!他怎么有必要去霸王硬上弓呢?他說,不管他如何拒絕,前女友總是纏著他不放。這話入在我耳中,怎么聽,都覺得有點虛。這可能在他的內心深處,從來也沒有想要放棄的打算,是他的意志受了他的欲望的束縛了。說實在的,和女人有了這么回事之后,確實也不太會舍得放棄。兩人就這么若即若離地保持著這一層關系。
如果,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局面,他的感覺也是不錯的。偏偏前女友逼著他,要他與妻子離婚。這樣的動靜實在也太大了些!父母面前難交待;妻子面前更是難交待。倘如要娶她,他又何必跟后來的妻子結婚。他自然不樂意。
那天,她打電話約他,說已在賓館開了房間,讓他過去。他正跟他的朋友在一起。他便請她過來一起吃飯。他的朋友一直對他的前女友心儀得很。便央求他是否為他創造一個機會。他當時想,如果前女友因此投入了他朋友的懷抱,倒給了他脫身的機會,也給他省卻了許多的麻煩。
前女友來了之后,三人便在一起吃飯。他當著他朋友的面,問清了前女友的房間號。又借故與朋友一起去了趟衛生間,關照朋友,待會兒,他跟前女友去賓館后,讓他在門外候著。到時候,他會悄悄放他進房間。
吃完飯后,他便隨前女友去賓館了。既然去了賓館,肯定得做那事。那天,他還真特別賣力!因為,在他心中,這是跟她最后一次了!但是,這最后一次確實也不是那么容易謝幕的。盡管他特別賣力,前女友卻似乎仍得不到滿足。也不知是不是吃飯時喝了一點小酒的緣故?
酒能催性。又或者是,往常他跟前女友都是開著燈做那事的,這一天,為了實施他和朋友的計劃,他特意拉滅了電燈。在黑暗中,女人會更瘋狂。瘋狂之后,他說,他得去洗一個澡,前女友卻抱著他不肯放。一直到他答應了她洗了澡之后再搞,前女友才放手。